一块儿草坪。

草坪边儿上，一个男人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镜头慢慢放大，对焦。

男人背对着镜头，一只脚不停的在地上踩着什么，他踩的很用力，然后不停的碾。

就好象在踩一只过街老鼠。

镜头一直对着他，一分钟左右，男人转过脸，长什么样子看的不是很清楚，离得太远。

他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打电话，左手指着镜头，嘴里好象是在骂着什么。

看视频的感觉——他是在骂西梦。

西梦极低的声音：“这家伙真没素质，追不到女孩儿半夜又来小区骂人，白痴。”

听意思——西梦应该认识这个人。

同一方向，镜头远移。

慢慢的放大，对焦。

蒋永生一愣。

现在镜头已经照到了别墅小区的边儿上。

镜头对着的——是一个树。

树很粗，但是不高。

树干歪歪扭扭的，是一颗歪脖树。

树下——一个女人低着头站在那儿。

长长的头发、白色的连衣裙。

距离太远，从镜头里没法看清她的样貌。

即使很近，也没法看清她是谁。

因为她低着头，头发就象是两道门帘儿，把脸遮的严严实实。

她的手很修长，胳膊垂在身体的两侧。

镜头一直对着她，不停的放大，直到镜头里只有她的脑袋。

西梦极低的声音：“她是谁？这么晚在树底下干什么？”

镜头慢慢的缩小，对焦，女人和树又一起出现在画面里。

五六分钟过去，女人没有动一下。

西梦极低的声音：“这个人真奇怪，难道——阿马丁是在看她？”

镜头慢慢的放大，对焦，女人又只有一个脑袋出现在镜头里。

忽然一阵风吹过，女人脸上右边的头发轻轻的飘了一下。

蒋永生心里咯噔一震。

露出脸颊的一瞬间，蒋永生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瓜子脸……

在哪儿见过？

有点象西梦卧室墙画上的女人，不过……又不象，有点牵强。

那是谁？

——一个人的名字在老的哥脑袋里一闪而过。

真的很象，象极了。

——王来凤。

王来凤是刀削发，而她——是长长的披肩发。

镜头对着她又过了几分钟，她还是一动不动。

西梦极低的声音：“这女人不正常！我觉得阿马丁是在看她。要不我下楼看看去？”

老的哥心里念叨一句：“别去。”

镜头慢慢的从房间退出来，又来到第一个房间，门被西梦的手推开，阿马丁还是纹丝不动的定定站着。

就象是一只标本。

西梦极低的声音：“阿马丁还在看，我要下楼了。”

镜头从楼梯下来、推移到客厅、开别墅的房门，来到外面。

一点一点的往歪脖树方向前进。

现在，夜视功能再次打开。

有一个可能，夜视是可以人为调节的。

小区里虽然有灯，可不是特别亮。

夜视里的小区——很特别，绿森森的。

有水的地方亮的象水晶。

镜头推移前进，来到运动场。

那对谈恋爱的男女小青年已经走了。

运动场空荡荡的。

西梦：“这么快就亲热完了？”

镜头继续推进到草坪，那个打手机的男人也消失了。

一瞬间，似乎所有人的都走了。

现在——镜头对着那棵歪脖子树。

树下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还是低着头站在那儿。

西梦很聪明，她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停在五十多米的位置。

接下来西梦：“咦”的一声，蒋永生也一愣。

镜头里，阿马丁的身影从后面出现，它慢慢地朝着白裙子的女人走过去。

尾巴耷拉着，头怔怔地抬着。

步子僵直。

女人忽然抬头，夜视下，她的眼睛绿油油的亮的出奇，就跟两个灯泡一样。

蒋永生一哆嗦。

蒋永生是第一次在夜视下看人的眼睛，诡异、瘆人。

在镜头里，蒋永生看不出她是谁。

夜视里的人脸，跟谁都像。

蒋永生觉得跟王来凤像，又觉得跟西梦也像。

就象是——曝光了的胶片底版。

阿马丁在她前面停下来。

它没有叫，一只怔怔的抬头看着她。

西梦：“阿马丁原来看的是她。”

夜视画面里，女人木木的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小区，阿马丁怔怔的跟在后面。

西梦窃语：“阿马丁怎么跟她走了？”

接着画面推进，西梦在喊：“阿马丁快回来，你干嘛去？”

画面快速前进，出了小区。

小区外空无一人。

几秒钟，女人跟阿马丁从镜头里消失。

西梦：“人呢？”

镜头在小区外晃悠。

西梦的声音一直在喊：“阿马丁……阿马丁……阿马丁……”

叹息声。

镜头往回走，回到别墅。

西梦对着镜头，眼圈黑黑的，额头上都是汗。

西梦：“阿马丁又丢了，这是第二次了。它干嘛去了？现在只能祈祷它自己回来，或者——自己回到老的哥那儿去。我该怎么跟老的哥交代呢？我是不是很笨，不会照顾动物？”

画面呼啦灭了。

西梦关了dv机。

数了一下，这一会儿功夫，老的哥抽了三根烟。

蒋永生心情复杂。

又点了一根。

原来阿马丁还有这样的经历，如果不看视频蒋永生真不知道。

西梦没跟蒋永生说过。

蒋永生把鼠标对准第四个视频文件，直觉告诉蒋永生，这是西梦最后录的，应该是在郑鸿畅家那晚上的。

双击点开。

蒋永生猜的没错。

西梦现在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厚厚的羽绒服、头上戴着棉帽子。

有了上次挨冻的经历，她学乖了。

蒋永生苦笑了一下。

西梦对着镜头，是在别墅小区，后面是她的夏利车。

西梦：“今晚就我一个人，我很害怕，不过势在必行。老的哥不开机、大卫又爽约，这两个家伙没有靠谱的，我只能只身前往，祝我好运。”

然后薄薄的嘴唇狠狠的吻了一下镜头。

嘴唇变的很大，在视频里看着很有趣。

唇膏弄的镜头模糊不清，西梦看了看又用手擦干净，然后把它摆到夏利车前面。

汽车开动，路线很清晰，直奔郑鸿畅家。

西梦把车停在背胡同里，端着摄像机下车。

镜头摇晃，慢慢前移。

然后来到上次蒋永生他们猫着的矮墙后面，镜头伸出去。

西梦极低的声音：“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地点是东城区，目标是元寄莲。”

蒋永生眉头紧锁。

这丫头胆子真不小。

镜头还是夜视，郑鸿畅家院子里绿油油的看着十分瘆人。

左面的屋子里亮着灯，一个不象人的影子在摇晃。

中间的屋子没有什么特别。

右面的屋子黑乎乎的。

二十分钟左右，郑鸿畅家没有任何异常。

西梦：“难道今晚她不会出来？在等等，如果一点钟还没有结果——我就撤退。”

西梦的话音刚落，画面开始“兹啦兹啦”的响，图像开始不规则的扭曲。

有东西干扰摄像机。

老的哥本能的想到这个可能。

接着伴随杂音模模糊糊的听西梦说：“摄像机怎么了，不会这时候出毛病吧，给力点儿、给力点儿……我的乖乖女，可别给我打脸那！”

然后“砰砰砰砰”的响，应该是西梦在敲dv机。

可画面依然扭曲、“兹啦兹啦”的杂音也越来越响。

然后——里面全是雪花。

看不见任何画面，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蒋永生心跳加快。

现在西梦怎么样了？

蒋永生慢慢的快进，雪花对蒋永生来说没有意义。

快进了十五分钟，雪花变成了扭曲的图像，“兹啦兹啦”声又刺耳的出现了。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

图像扭曲的幅度减小，杂音变弱。

终于能看见摄像机里的内容。

现在的镜头里——既不是对着郑鸿畅家，也没有西梦的身影，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