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天飘起了雪花,但是似乎并没有人去刻意注意天气的变化。
不知是因为双休日学生都回家了的缘故,还是他们因为这种紧张的生活状态,而无暇去关注这些,整个学校早早就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状态中来,雪也由开始的颗粒状渐渐聚集成鹅毛一般,操场上并没有一个人,仿佛偌大的一个校园已经成为了雪花的舞场。
蒋永生与程建章拎着暖壶,走在去往锅炉房的路上,蒋永生本不想下楼的,拗不过程建章的再三请求,只好和他下来打水了。
锅炉房是位于食堂后面的一间平房,其实烧锅炉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食堂正门旁边的一间屋里,这间屋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锅炉房,一般食堂用水都是从这里取得,包括教师用水也在这儿。
而蒋永生与程建章要去的“锅炉房”是学生专用的,是由一条一人粗的大管道,从那间屋里通过来的,每次打水都需要刷卡,这也是所有学生对本校诸多不满中的一项。
这间学生专用的锅炉房是里外套间,外面是学生打水的地方,而里面说来奇怪,没有人知道里面是否住着人,因为那扇门似乎永远是关闭着的。
有人说这是长期荒废的屋子,没有人住,也有人说里面住着一位性格古怪的老人,因为曾有人听到里面传出咳嗽声,又有人说里面是个女鬼,更离谱的是还有人说,里面像《水浒传》里传说的一样,封着一百零八位魔君。
虽然有些说法不免有些许滑稽,但始终没有一个大胆的学生,敢去敲那门两下。
傍晚的锅炉房在白雪与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蒋永生与程建章打完水,将要离开时,蒋永生无意中扫了那门一下,可是这一扫令他大吃一惊,他发现那门细细的敞开着一条小缝儿,他下意识地撞了程建章一下,程建章扭过头来看着他。
他并没有说话,轻轻将眼睛瞥向内间,程建章似乎会意了,也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屋门,只见那门随着飘忽不定风颤抖着,透过门缝,借着外面昏暗的灯光,隐隐地看到一片赤褐色。
此时的蒋永生与程建章已经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但似乎又有一种好奇心的力量,驱使着自己不得不去推开那扇半掩的门。
蒋永生放下暖壶,腾出手来渐渐靠近那扇门,他想过或许推开这扇门会跳出个什么妖魔鬼怪的也未可知,但这些妖魔鬼怪与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外加浓郁的好奇心来比那就微不足道了。
如果不是自己身临其境,或许他并不会惹这个麻烦,可是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这么算了,他轻轻用手指向前顶着门。
这时,程建章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旁边,两人顺着门开启的方向扩大着自己的视野,当门完全被打开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恐怖的情景,借着并不明亮的一点微弱的光看去。
一间不大的房间内被一张大床占据了一大半,床上铺着一张深红色的床单,房间的另一半,被一块四方大木板占据了,木板的一角放着一个并没有燃起的小炉子,炉子旁边堆着一小堆煤块,仅此而已。
不夸张地说,并没有看到一件除此之外的物件,程建章伸出一只脚迈向屋内的木板上,只听“咯吱”一声,出乎意料的是木板,居然顺着他踏下去的方向裂出了一个不大的口子,他一脚没有踏实又立刻收了回来。
“这下面是空的!”程建章惊讶地说。
蒋永生与程建章连忙上前掀开木板,更令他们惊讶的是下面竟然是一个幽深的地道,看样子貌似是旧时废弃已久的防空洞,“要不要下去?”
程建章话音未落,蒋永生已经一只脚迈了进去,程建章也随着跟了下去,两人顺着狭长的楼梯,摸着被青苔覆满的湿滑的墙壁,向下挪着脚步。
下面的空气并不像上面那样阴冷,反而更加暖和。
两人每走一步,光线就略暗一些,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层层的阶梯变为了平地,光线随之消失,空气也略感稀薄,两人不停地喘着粗气,一步一挪地向前摸索着……
此时的蒋永生很想放开嗓门与程建章说话,不管说什么,他都愿意,那样他可以从程建章的话音中判断出他的心情,而且也可以缓解一下这近乎凝结的气氛,但他并不敢这么做,他预测不出这样做的后果。
他只能尽力去感受与聆听,周围一切有关生命活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只有这样才会稍稍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可是他感觉不到生命信号的存在,因为不知何时,身边唯一的程建章呼吸发出的声音也消失了,蒋永生不禁对自己贸然下来的决定后悔万分,哪怕回到宿舍,拿个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再进洞,也比这一无所有的强。
他扭过头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瞅了一眼,除了黑色仍旧是黑色,看不出一点立体感,他又将一只手警惕地向自己身体的四周探触了一遍,依旧没有一点儿收获。
恐惧与防备的心理迫使他,不得不向附近的石壁上靠拢来,好借此来支撑他坍塌的肢体与将要崩溃的精神。
他靠在石壁上呆呆地盯着黑暗的深处,突然,一阵有节奏的细微响声从洞的深处传了来,声音越来越近,
“是程建章,太好了!”
蒋永生心里念叨着,将要挪步上前去迎接,就在这时,他的手指猛然触到一个带着温度的东西,他先是一哆嗦,接着那带温度的东西,紧紧裹住了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手,力气之大竟让他一丝也挣脱不得,随即耳畔传来低微而熟悉的声音:
“嘘——别出声,是我——程建章。”
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像一阵温暖的电流一样迅,速传遍蒋永生全身,他心中的惧意也瞬间消失了一半,但随之一个更大的疑问在他心中萌生:程建章就在身边,并没有走动,可是洞深处传来的脚步声依旧没有停止,这说明此时此地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蒋永生努力屏住呼吸,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他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你刚刚哪里去了?”程建章打断了沉默许久的氛围。
“我还要问你呢,如果不是你及时拉住我,或许我就冲上去迎接那个“心目中的程建章了”,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程建章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说起来真可笑,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身边没有你了,后来我又发现一个黄白色的东西,一直在我附近的地面上乱窜,开始我并不敢动,我怕是蛇或是黄鼠狼一类的恶心东西。
但是奇怪的是不久那黄白色的东西,变成了一对儿,我慢慢蹲下身体,将头小心翼翼地伸向它们,这一看差点把我逗乐了,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那是一双鞋,那黄白色的东西,正是你早上换上的黄色鞋带。”
蒋永生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刚刚过去的会是什么人呢?”
“这个鬼才知道,反正不是好人,你说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向前?”
“当然!”蒋永生坚定地说,“我们再回去,就一定保证安全吗?或许刚刚跑过去的那个“怪物”正在洞口等着我们呢,看样子这个黑洞像是传说中的防空洞,下面的空间这么大,一定还有别的出口。”
他们并不敢多耽搁时间,又手挽手向前走去,两个微妙的小灵魂就这样与这片广袤而那啥的黑色王国,不断抗衡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浓郁的黑色渐渐变淡,依稀可以看到两边石壁上水光反射的痕迹,他们满怀希望地向前走着,正当他们觉得马上就要见到光明时,路居然被分开了。
一个三叉路口呈现在眼前,背后是自己来时的路,另外有两条路,其中一条离路口不远的深处挂着一盏灯,从洞口看过去,似乎整条路都是畅通明亮的。
但是另外一条路明显较这条路黑暗的多,而且狭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洞的深处还不时吹来一阵阵刺骨的阴风。
黑暗往往容易使人产生幻想,蒋永生与程建章彼此并没有商量,不约而同向那条宽阔的路走去。
但是当他们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或者太仓促了,一股浓烈的刺激性气味传了过来,他们感觉到自己吸进的气体,都略微带着星星点点的酸辣味。
不过他们都没有放弃,因为心中一个美好的意念正等着他们去发掘呢,两人仍旧向前缓慢地走着,又走了大约一两分钟,一件更令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路没有了!
路的尽头被一个大门拦住了,在大门左首不远处另有一个小门,大门里面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夹杂着唏嘘的摩擦声。
蒋永生与程建章立刻停住了脚步,过了几秒钟,重新调整步伐,轻轻地向大门靠近,想近一步听清大门内的动静。
当他们将身体完全贴在门上后,门内立刻陷入一片寂静,仅有的几声间断的咳嗽声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