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年袁野成家生子,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却撞得头破血流,毫无建树,家无余财,生活日艰。他与宁晓鸥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照此下去可不行,最后狠狠心决定学习一门手艺,以作好安身立命之用。
袁野便找了一家生意兴隆的面馆学习做牛肉面。自民国年间,本成便流传着早点吃牛肉面的风俗习惯,五花八门的牛肉面馆在这个古城的大街小巷中遍地开花,无论工薪一族,还是款爷之辈,都以早上能吃一碗香喷喷热辣辣的牛肉面为爽,其影响力在当地的所有早点吃食中稳坐头把交椅,从来没有一丝撼动。
在夫妻二人想来,开个牛肉面馆,必定大有可为,即便不能大红大紫,赚得盆满钵满,但保证一家三口衣食无忧,至少应当能够做到。这也是二人观察市场,深思良久才做下的决定。
袁野找了一家非常有名的牛肉面馆学习手艺,大半年后终于学有所成,二人又是一通忙碌,准备找个好门面,大张旗鼓地开始行动。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老丈人宁仲康一天晚上出门遛弯的时候,被屋瓦上滑落的大片大片融雪击中脑袋,当场倒地,人事不省,有路人及时发现,送往医院抢救,随后一直呆在icu病房重症监护。都知道icu病房每日的费用万把块,住一天重症监护室,便要真金白银的给医院掏一方钱。那花钱直似流水一般,哗哗地淌了出去。
袁野两口子开馆子的本钱就不太多,将将凑齐了6万块钱,准备大干一场,却没想到会碰上这个糟心的事儿。没办法,万事病人为先,先救老爷子再说吧,然后二人将所有的钱拿出来给老爷子治病。好在宁晓鸥的父亲最终转危为安,幸运脱险,人没事了。
可袁野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准备开面馆的钱全都倒腾的精光,一个子儿不剩!
没有办法,什么都计划好了,馆子必须要开,没本钱也要开,不然两口子以后吃啥喝啥,儿子高中大学的学费从哪里来?袁野只得硬着头皮,拉下脸来四处找钱。
因为老丈人的重伤治病,宁晓鸥这边的亲友早就借遍了,如今是指望不上,只有看袁野这边的亲朋故旧能邦到多大的忙。袁野厚着面皮,一家一家的上门筹款,偏巧那个时候正赶上一股买车买房的风潮,许多家庭要么贷款买新房,要么借钱买汽车,花钱一时都挺大手大脚的。
所以家里买了大件的亲戚朋友们也表示有心无力,能拿的出手的钱并不多,帮不上什么忙。借了半天,只笼笼总总借到了两万块钱,其中,还是杨海波够哥们儿义气,不顾他老婆的反对,执意借给袁野了8000块钱。袁野拿的都不好意思,本想推拒来着,最后还是杨海波硬塞到他的手中,袁野拉着他的手,大恩不言谢。
杨海波叹了口气,说道:“倘若郦飞、梁修武、陈操之还在这里的话,断不会袖手旁观,你也不至于弄得这般狼狈,唉——”
袁野默然,随后跟着叹息一声。如今三个友人一个驾鹤西去,一个远走欧洲,还有一个躲回湖@南老家,自我疗伤,再也见不到了,大家朋友一场,终于各奔东西。
袁野这一路求爷爷告奶奶的借下来,能像杨海波那般二话不说,大方借钱的主儿几乎没碰到几个。袁野也是受尽白眼,吃了不少的冷枪,最让他寒心的不是别人,倒是他至亲至敬的大哥袁牧家。
说起来,这些年来,家中众兄弟姐妹中,也就袁牧混出个样儿来了,身家最是富有,其他人不过是抱残守缺,属于中庸之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样子。
大哥袁牧有钱,在袁家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可还有一事实却令人沮丧,那就是他们家中的财务主管是大嫂陈秀英,一切关系到金钱的事情,向来是她说了算的,这个女人可不好对付。想从她走上将钱借出来,非常困难。
袁野出门借钱的第一家便是大哥袁牧。
他来到大哥家,开门见山说了自已的意图,他的弟弟要开面馆,手头很紧,想找他借钱。袁牧一听,十分赞赏袁野的想法,答应的也非常爽快,满口是是是,反倒一厢做陪的大嫂陈秀英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等兄弟俩说完话,她开口问道:“小五,你想借多少?”
袁野事先和宁晓鸥两口子商量过,心中有谱,说道:“借2万,如果能给3万自然更好。”
“那你们估计什么时候能还清这笔钱。”这个大嫂未言借,先言还,委实厉害。
“我们想好了,面馆开张后,假如生意十分红火,估计半年左右便能将这两万块全部还上,即便生意差点的话,最迟一年内,也会全部还清。
而且大嫂你尽管放心,我们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从来不是那种老赖,我们两口子绝不是借钱不还的人。而且事先申明,这钱还不白借,我们付利息,银行利息是多少,我们就给多少。不会少一分的。”
袁野知道陈秀英对钱看的很重,不好说话,在她面前讲亲情,没多大用,事先便和妻子讨论过可能遇到的问题,然后都一一准备了应对之策。
陈秀英的脸色依然阴沉的像口幽潭似的,只是沉吟无语,场面一时僵住,大哥袁牧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便嚷道:“秀英,你快点去拿银行卡,给小五啊,没看见他们现在挺着急的,房子都租好了,叫他们早点将生意做起来,也好安心。”
却见陈秀英依然纹丝不动,袁牧登时面现难堪之色。又催促了一遍,陈秀英还是没有动弹。
袁牧气哼哼地抬腿进里屋,准备自已去拿银行卡。他前脚进屋,后脚陈秀英便跟了进去,竟然拦住不让丈夫取那些银行卡,随即在里屋传来争执声,一声高过一声,两人渐渐争的面红耳赤,越吵越厉害。
坐于客厅的袁野听到里屋的吵闹,一脸尴尬之相,想走走不得,想留又没脸留下。
袁牧与陈秀英夫妻感情极好,二人结婚几十年,基本没有红过脸,万没想到为了给弟弟袁野借钱一事,二人轰轰烈烈地大吵了一架。
袁牧愤愤然地从里屋冲出,甩门而去,留下袁野一人站于客厅,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袁野真没想到打大哥借个钱,竟然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两口子动那么大的肝火,不仅令他们夫妻起了口角,而且让二人反目,你看这事儿弄的!不借就不借吧,袁野面色羞窘地抬腿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见大嫂陈秀英拦住了他的去路,直言道:“小五,非是大嫂不借你们两口子钱。这钱,说实话,我们有,很多,可是这些钱也不是大水冲来的,是我和你大哥做生意,起早贪黑,一点一点挣下来的。
最初,我们在食品一条街上做批发生意,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两个做生意时,过的是什么日子,没白天没黑夜的,那份辛苦说起来,唉,真不足为外人道。
叫我拿出这钱,借给你们夫妻,凭心而论,即便你是我丈夫的亲弟弟,我的小叔子,我也信不过,别拿刚才的话来搪塞我,虽然你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一年之内,保准还钱。我可不相信,你们夫妻有能力在期限内还钱。
你还别还嘴,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觉得我把你们两口子看扁了,瞧不起你们两个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俩的人品我信的过,你们俩的能力我信不过,我非常怀疑你们夫妻的的经商能力。
不说别的,这些年,看你们到底干成过什么事儿,你倒是给我说说,哪怕你能说出一样来,让我满意的事儿,我这钱也二话不说,痛快地借了,你说呀!看看你说不出来吧。
至于你们这个信心满满的面馆生意最终会是个什么样子,哈,我算看透了,那只有天知道,反正我是不看好的。假如从我手上借出这个钱,十之八九会打了水漂,所以,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借钱出去。唉,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可是……”
她停住话,卡白着一张脸,紧抿着嘴,盯着一脸紫涨,羞愤不已的袁野,叹了一口气,道:“可话又说回来了,谁叫你是袁牧的弟弟呢,袁一鸣袁一飞的小叔呢,我不借的话,你也看到了,我们两口子以后的日子便没法儿过了,家宅不宁,也罢,我答应借给你,就算求个心安吧,就算这钱打水漂了,希望家里能够消停下来。两万块,多了没有,你写个字据,年月日,何时还都写清楚。然后把钱拿走。”
陈秀英这话一出口,袁野大是羞恼,陈秀英竟然如此瞧不起他与宁晓鸥,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们夫妻到底做了什么,这么让陈秀英不待见,看不上眼,竟把他们贬驳的一钱不值。大嫂这话委实说的太气人了,一向好好先生的袁野都气得差点得了内伤,何况是宁晓鸥,也幸好她不在场,要依着她的性子,此刻非得跟陈秀英大干一架不可。你陈秀英有钱了不起啊,你有钱就可以任意侮辱我们吧?
他没有夺门而去,而是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没办法,想借钱,现在真的很难,他收获的白眼和委屈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也不多大嫂这一个。便道:“大嫂,既然你这样看不起我们夫妻,那就算了,这钱,我们也不借了。”
他回到家将大嫂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并说大嫂要他们夫妻立下字据,才肯借钱。宁晓鸥当时就炸了,愤然作色道:“大嫂有钱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当初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当初那么热心肠的人,做了几年的生意,一心便钻进钱眼里,怎么出不来了。
在大嫂的眼里,一点亲情都不讲了,她的眼里只有钱,只认钱。我们也不是离了他们便不活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找她借两三万块钱,就那么难么?算了,你大哥家的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起,我们不求他们了,你做的很对,要是我,我还要大骂她一通呢。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真是的,离了她的臭鸡蛋,我们还做不成槽子糕?”
孰料第二天大哥便带着钱来到袁野家,袁野两口子死活敢没有收下这笔钱,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就冲大嫂那话,他们夫妻也要干出个样儿来,给她看看。
可不求乞他们,还有谁的手上有钱呢?还有谁能借给他们钱呢?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不知所出的时候,大姐袁茵和肖月月娘俩儿联袂而来,直接递过来1万块钱,弄得袁野和宁晓鸥脸色通红,扭扭捏捏起来。
其实袁野曾经也想过找大姐袁茵张口借钱,却又一想,如今大姐一个人离群索居,还有一个女儿肖月月云英未嫁,生活着实不易,还是不要打扰她了。最后还是没有上门。
大姐为此对小弟好一通数落,“,袁小五,你们是要开面馆,办正经事儿,周围亲戚都开了口了,怎么独独不找你这个至亲的大姐借钱呢?我不是别人,是你亲姐!你有难处,不找自已的亲人,还能找谁?”
经过大哥家的事情后,袁野心倍受打击,一直没有缓过来,他没想到在金钱面前,亲情竟然不堪一击,两万块竟然抵不上兄弟之间的情谊。而今大姐出手帮助她,又让他看到亲人的力量,重新对骨肉之情有了信心,亲人终究是亲人,关键时刻还得靠亲人。
可即便如此,面馆的资金缺口还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