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人家的地盘,就身不由己了。
开始恒安的一个小头目将他提溜到面前,开宗明义,二话不说叫他加入恒安公司,说的倒也豪言壮语,说什么大家一起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一起发财致富,共同奔向美好的明天云云。
袁野纯粹是被这伙强盗匪徒绑架进来,哪里肯乖乖就范,自然不会应承。小头目见袁野鸭子死了——嘴壳子硬,这小子看着像个弱鸡,硬是要得,油盐不进,死活都不答应。
领导当时脸色丕变,似乎有些气极败坏。
袁野心下惴惴,以为对方要对他动粗,上演全五行,打的他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不料小头目不知什么原因,咽下了这口恶气,对他还算客气,没有收拾他,只是将他关在一间空空如也的屋中,除了淡水,什么都不给,饿他个两三天,看袁野还低头不低头。
长这么大,二十好几的人了,从来没有遭过这样的洋罪,两天下来,一粒米饭未进,只能不断地喝水,可是越喝水越饿,肚子早就前心贴后背了,若再加把劲,他都可以当年画挂起啦。
袁野只觉眼冒金星,全身瘫若泥团,喘口气都觉得十分困难,随便瞧个人,两眼都发花,出现一丝幻觉,只觉人家长得像个馒头,或者像盘红烧肉。
这苦头吃的,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经过两天的饥饿,袁野再不复当初的强硬气焰,整个人都委顿于地。都要饿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力气跟人家叫板?
恒安公司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便打开房门,送进来饭菜,袁野像只饿狼一样,狂吃猛塞了一顿,心里暗道,就算现在枪毙我弄死我,也让我先当个饱死鬼再说,他算是饿怕了。
传销公司发现袁野的态度有所软化。便又派来两名传销干部轮番上阵,过来洗脑,说尽传销的十大好处,说尽传销的光辉前程,喊他一起发大财。
再之后又推出三个所谓依靠传销致富的地过来人,现身说法,告诉袁野他们当年是如何飞黄腾达,跃升人上人的。然后教他从自已的朋友亲戚同事骗钱过来,当然骗人过来更好,倘若骗来更多的人头,有赏(这都是什么鸟人啊,净出些馊主意)。
既然已经知道朋友杨海波中招,陷身淡水镇,袁野自然不能跟着跳入火坑,再上一回当。
他刚刚吃过苦头,不敢直言拒绝,只是敷衍塞责,想稀里糊涂,蒙混过去,那两天的饿把他给饿怕了,那滋味委实不好受。饿一次就可以了,他不想再尝试这个两眼冒绿光的滋味儿了。
没想到人家看袁野含糊其辞,虚应其事,知道他别有心思,没有把他们的传销公司放在眼里,倒也没有着恼,竟然就将杨海波叫了进去,叫他帮忙劝说袁野,做做袁野的思想工作,让他跟随大家一起从事这项伟大而光荣正确的传销事业。
袁野见到杨海波,大是欢喜,唉,终于见到朋友了,这次南国之行真是没有白来,虽然地方有些不对,二人历史性的见面居然在传销公司的牢笼里,但毕竟是见到了。
说起来,两人已经将近两个月未见,自是有说不尽的话。原来杨海波到了深圳后,确实跟着朋友进了一家台资企业,干了四五天,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在他的宿舍里有两个着了魔想发大财的山东汉子,不知听谁说的,这边有能让人一夜暴富的公司。正逢周日休息,杨海波便随着他们两人一起来到惠州恒水镇,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司如此厉害,能令人一步登天,倘若果真了不起的公司,他们三个便投身其中,不走了。
这一来到恒安公司,三人被几名骨干人员的勾引哄骗下,便泥足深陷,乐不思蜀了。在讲师们强大的洗脑后,都乖乖地听从传销小头目的建议,到处骗钱。到处拉下限。
杨海波讲述完自已的一番经历,袁野终于说出他此行南国的目的,便是要带他回家,不要再搞什么鬼传销。
却见杨海波像中了邪一般,摇唇鼓舌,反倒力劝袁野和他一起留在惠州恒水镇,一起从事这项伟大的传销事业,未来的世界等着他们去拯救呢。
一说起传销,他便两眼放光,跟刚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都是力气,说什么只要发展出去十个下限,卖出去十台摇摆机,他就可以每月拿3000块的高工资,进入e级代表,倘若发展二十个三十个下限,他便上升到d级或者c级代表,工资自然拿的传统更多,依此类推下去,不用一年,他就能够晋升到金字塔的顶端,成为a级代理商,变成百万富豪,再过两三年,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赶上香港的李超人,拥有亿万身家啦。巴拉巴拉。
袁野算看出来了,好朋友正在发烧,还烧的不轻,还想跟李超人斗富?他这是被彻底洗脑,上了贼船了哇!
唉,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任凭袁野怎么劝说,告诉他传销就是一场骗局,不仅会将你的钱骗光,还会骗光你朋友你家人的钱,让你从此无颜见江东父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杨海波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认为袁野纯粹是胡说八道,信口开河,曲解了传销的伟大使命。两人理念大相径庭,说着说着,发生激烈的争执,最后杨海波气呼呼地指责袁野自已不想发财,就不要堵住别人发财的去路。弄得袁野哭笑不得。
照他如此一说,自已这次来广@东还来错了,自已枉作小人了!你看,这事儿弄的,自已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屋里的争执声传了出来,传销干部发现袁野居然是个死硬分子,反倒劝说杨海波脱离传销组织,实在罪大恶极,竟敢对抗伟大的传销事业,整个一十足的坏蛋,如此恶人,岂能容他,不由分说地将袁野单独关押起来。
这回倒是没有行使饥饿政策,每天两顿饭,一个菜,水煮白菜,不加盐,米饭倒是管够,这样吃下去,人哪受得了没盐的日子,弄得袁野两眼发出幽幽的蓝光,这还是人过的日子么?
袁野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杨海波是这副鬼德性,打死他,他也不来了。
又在里面生生抗了五天,袁野思想一直剧烈摇摆中,几度准备投降,从了这些恶人,可又一思量,这哪里是投降那么简单的事情,有一便有二,从贼之后便要有所付出才行,否则无法过关,要么去发展下限,迫害其他人,要么去骗自已身周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熟人,于心何忍啊!想来想去,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大江,叫他如何选择,一时竟愁眉不展,拿不定主意。
关押期间,他如愿以偿,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他还是被恒安公司的打手们给好好揍了一顿。
说实话,袁野不是个能够抗揍的人,搁在早年间,国家正义党与社会民主党争天下的内战中,他绝对是甫志高类型的人物,一顿老虎凳、辣椒水、竹签扎手下来,管包他第一个叛变革命,第一个当带路党。
还真是的,几捶下去,袁野被他们打的哭爹喊妈,痛不欲生,没得办法,只得拱手求饶,他怕对方手狠,再打几个,自已小命都不保啦!
打手一见他服软求饶,便拿出大哥大来,迫令他给家人打过去,照着讲稿念,找他们要钱,自已在广@东被汽车给撞了,正在住院,需要许多钱治病。袁野心头腹诽道,这他娘的,是谁写的脚本,真不是个玩意儿,这是要咒我死呀!
骗家里的钱,袁野当然不愿意,然后打手哪里能放过他,操起手来接着揍。这样翻来覆去打了好几轮。袁野这一回还算死硬,底线守住了,骗别人不当说,他绝对不能将罪恶的手伸向自已的家人,最终也没有打出那个电话。
这是碰到硬骨头了!
对方看没有得出什么结果,便停了手。他们也担心将人打出事儿来,便将他关进单独的一间小屋内,又饿了他一天。
袁野正自坐在小屋中养伤和发愁,一想到当初郦飞拋下他,独自逃之夭夭,便一肚子的火气,这郦飞做人也太不地道了,一世人,好兄弟,大难来时,竟然将兄弟远远的拋诸脑后,只管自已的死活,真他奶奶的不是个好鸟。
却又一想郦飞独自溜走,也是情有可原,倘若他慢一步等候自已,那搞不好,两人真成了同林鸟,一起被抓进恒安公司。与其两人一起落难,不如逃出一个是一个,出去之后在外想办法营救他们。
此刻郦飞那家伙一定在想办法吧。他一定在找人营救自已的,可是,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郦飞出手搭救自已,这死人当时跑那么快,现在却拖拖拉拉的,没有一点音信,他都要急死了,再不出去,他真担心自已的小命可能就此交待在这个恒水镇了。
袁野脑袋里七想八想,最后想到了最坏的处境,难道郦飞将兄弟们都忘了,自已跑回江城了?不能吧,他们几人可是过命的交情,这死人断不会拋下他,独自一个溜回去的!
兄弟在土匪窝里一天一天度日如年,过的生不如死,这死东西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呢?
他饿着肚子,脑海里胡思乱想着外面的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