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我，杜泽，路过的医生！
视界内都被灰蒙蒙的雾气所笼罩，天上厚厚的乌云层中不时略过几道模糊的身影，肋生双翼的鬼母穿梭在如墨的黑云中，黑云为那些怪物们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就算是百步穿杨的好手端着火铳也不一定能够捕捉得到它们的身影。
老马丁咧开嘴巴，剧烈的咳嗽中吐出一口卡在喉间的浓痰。作为福特镇的民兵头子，他在战斗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和其他的小菜鸟们不同，腰侧的斧子随时能够抽出来给那些怪物们来一记狠的，手里的火枪铳器也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上膛、瞄准和开火。只需要一发子弹就能够将那些该死的亡灵们打成一地骨头架子，说实话，如果没有他在战场上的活跃，或许现在的福特镇早已经被亡灵的先锋们冲破了民兵们挖出来的战壕防线。
作为一名退役佣兵，他曾今也是风光一时的人物，在讨伐这种亡灵种的怪物们的过程中经历了不知多少，如果仅仅只是亡灵种的进攻那根本不足以值得让他畏惧，可是他却并不能够代表所有人。那些民兵们虽然大部分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可是却没有他那年轻时候在生死的刀锋间游走的经验和眼界，许多人在上了战场就开始产生恐惧的情绪。有人当场哭了出来，连枪都拿不稳。
老马丁叹了口气，见现在的亡灵种们只剩下一点点小股部队在冒头，他提着自己的斧子就上前冲锋，不在这帮新兵蛋子面前显显威风，士气还一直是这样的话，那福特镇直接放弃防御让亡灵种们占领算了。
亡灵种们的力量甚至比普通的民兵要低上一线，如果不是遇上那种变异程度快两米多高的骨头架子，只要是个年轻人就能够在力量的对决上将他们摁在地上一根一根骨头拆掉。唯一需要注意的也就是亡灵种们身上所带有的毒性，如果被那种尸毒感染上没有第一时间注射疫苗和急救措施的话，过了两天就会开始渐渐的腐烂掉。这种事情老马丁自然清楚，在斧子的挥舞和火铳枪声响起之间，老马丁以一战六的过程就已经结束，零散的骨头架子碎了一地，身后的民兵们呆滞着，随后发出震天响的欢呼。
他又咳出一口带血的浓痰，不过却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了，所有人都沉浸在又打退了一轮亡灵种进攻的喜悦中。
老马丁看着那些孩子们，叹了口气。
——
福特镇原本的布局就是在镇子周围都有尖木桩组成的简陋围墙，在尖木桩围成的一个圆形的边缘，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瞭望塔似的建筑，放哨的民兵们背着长长的遂发枪和短剑，坚守岗位。
这样的设计上一旦遇上了亡灵种的侵袭，很容易就能够稍作改造将其变成一个彻底的防御工事，如今也只有福特镇的中央没有被战地改造过，边缘的地方都变成了民兵部队和亡灵种们的战场，远程的齐射后进行短暂撤退，与亡灵种们进行巷战，埋伏好的民兵们将一个个亡灵种们拆解成散落一地的骨头，在老马丁这三天来的指挥下不知收了多少人头。
老马丁看了看镇子中央的钟塔，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二，正午十二点钟。天上的乌云也渐渐的没有这么浓密了，丝丝暖意甚至能够透过薄薄的云幕传下来，他心想这一次的亡灵种进攻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至少福特镇在之后能够安生个好几年。
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什么亡灵种会前来，老马丁也安心的朝着镇子里走去，那里有一栋建筑聚集了很多人，那是镇上的医院，受了伤的人都到那边注射疫苗，做好急救措施。
虽然没有关门，只有一道帘子遮着，可是也没有人会在这里不遵守秩序，老马丁掀开帘子，放轻步子走进去，小心的绕过因为病床不够而只能够倚靠坐在墙壁的受伤士兵们，看着他们打着厚厚的绷带，身上还有一点血迹，老马丁就感觉心头有些沉重。
“医生？”老马丁走进最里面的房间，放低了声音开口：“医生在么？”
“来了来了。”
同样一道低声的回应，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到老马丁面前，“怎么了？你又开始犯病了？”
老马丁苦笑，“以前的老伤啦，最近一直在前线作战，身子该是撑不住了。”
“怎么可能？你可是福特镇的支柱啊！”
医生发出一声低呼，随后将老马丁拉进配药室里面，这里没有其他人。
“我老啦，现在都已经四十多岁了，操练操练那些小伙子们还行，可是真正的重回战场，并且还连续战斗这么久，看起来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老马丁放任医生解开他身上的皮甲束缚，在左肋下一道陈年的旧伤就露了出来，伤口破裂，虽然之前让医生缝了针，可是却并没有什么用处，在维持数天的战斗中，伤口甚至还有越来越夸张的样子。
“怎么可能？明明上次缝针还好好的……”
老马丁一边叹息一边说：“说不定是我在战场上动作过大的原因，还有什么手段能够补救一下么？或许打完这仗，我就要找老镇长提前申请退休了。”
“我……”
医生紧咬牙关，这样夸张的伤势，说实话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够进行补救，重新缝合伤口？可是如果以自己的医术去进行这样的举动的话，或许会在短时间内继续让伤口破裂开来，并且更加严重，到时候一旦老马丁倒下了，那整个福特镇的士气都会消失不见，那个时候的福特镇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暴露在群狼般的亡灵种眼中。
老马丁看了医生这样的反应，自己的表情也有些黯然，“是么？原来连你也没办法了啊……”
“……我办不到。”
医生的语气沉重，作为福特镇唯一的医生，他明明是整个福特镇的救星，可是现在就算是救星都没有用了，救星也是人，他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是么？那我还是……”
“等等！”
老马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医生开口打断，“或许……你可以让他试试？”
“他？”
老马丁一愣，随即想起了在之前来到福特镇的那个孩子，他自称是一名佣兵，在佣兵团担任医生的职务。
老马丁皱了皱眉，他之所以不怎么待见他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感觉他像是有点问题，虽然他用佣兵团遇上了大型的亡灵种被冲散，自己恰巧见到了刚刚打退亡灵种进攻的福特镇，就过来这边希望能够避难这种说辞说的天衣无缝，民兵们见这么多亡灵种之中就他一个大活人，身上虽然狼狈，却也没有什么伤口，没有中亡灵身上的尸毒，也就这么放他进来。
可是老马丁总感觉那个家伙像是有什么隐瞒的秘密，对他的感觉一直不算好，那个孩子也像是感受到了老马丁对他的态度，一直也在医生这边打打下手辅助一下，避开有老马丁的场合。
“那孩子……”
“杜泽。”
医生补充说，“那孩子叫做杜泽。”
“哦，杜泽。”老马丁点点头，“连你都没有办法办到的事情，居然能够让他完成？他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我的孩子都比他大！”
医生笑着摇摇头，“放下那些成见吧老马丁，不如就是不如，他在医术上许多的理论都是我不知道的，或许他还能够搞定你身上的这状况呢？”
两人在配药室中交谈许久，老马丁最终是吃下了医生这记安利，在医生准备带着老马丁出去的时候，正巧，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
“医生？你在么？又有伤者被送来了，被亡灵的长剑划了一道口子。”
医生朝着老马丁比了个手势，然后上前开门，让开半个身位让门外的杜泽能够看得见在房间里的老马丁。
老马丁重新打量着门外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并不大，甚至就连自己的孩子都比他的年纪大得多。白白净净的脸上挂着些许错愕的情绪，像是没想到会见到自己。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在镜片后的眼神清澈。被一身白色的大衣包裹着的身躯甚至显得有些矮小，一头乱发中一撮毛不屈的朝天翘起，看上去就像是个福特镇中还在玩着勇者斗恶龙游戏的幼稚小孩。
这样的孩子能够作为佣兵团的医生？甚至在佣兵团被亡灵种的大军冲散的时候，还能够在包围之中来到福特镇？老马丁对此表示十分的疑惑。
不过既然是医生所推荐的，那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医生和他交谈几句，稍微透露出让他对老马丁执行手术，自己上去照顾病人的意思。杜泽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答应了医生的请求。
杜泽领着老马丁来到一间干净的房间，虽然这个时代里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可是杜泽也只能够勉强进行救护措施了。
“你这是……？”
老马丁看着杜泽将银质酒壶的塞子拔开，烈酒和火焰将手里的刀包裹住，杜泽面色如常，甩了甩手里的刀刃。
“杀菌消毒。”
老马丁一愣，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几分疑狐，可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静静的看着杜泽在自己身上摆弄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杀菌消毒疫苗注射生理安全一套备齐，在杜泽给他注射麻醉完毕，就渐渐地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
老马丁重新醒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他是被震天响的轰鸣声音吵醒的，那种声音里面夹杂着火枪的鸣声，鬼母尖锐的嘶鸣，以及亡灵种们燃烧灵魂之火，所发出贯彻灵魂的吼声。
作为一名武者，他早就在这段时间的睡眠中恢复了体力，翻身起来，却发现左肋下的伤口已经被杜泽处理好，整齐的缝合起来，打上了棉布和绷带。连一点痛觉都不会再有，这样神奇的技巧就算是医生都办不到，却出现在这么一个孩子手上。
稍微活动活动身子，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或许在接受了这样的救护措施后完全不能够下床，可是老马丁不同，他的血统中有一半属于矮人，四分之一的精灵和四分之一的人类，他本身的身体强度就已经足够强大，仅仅只是这样的程度，还不足以限制他的行动。
想想这样的情况也是亡灵种们的最终进攻了，只要抵抗下这一夜的攻势，那么这一次的亡灵过境也将消失，福特镇能够得到好几年的休养。
这样想着，他拎起摆在一边的战斧和火枪，将皮甲穿戴完毕，径直走出了屋门。
医院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妇女们被征用照顾伤员，在医生手下实习多年，略通医术的小护士都被用上，杜泽和医生一起为伤患者们做好急救措施，满头大汗。
不经意间注意到杜泽在伸手用手帕抹汗的时候，手腕上的银色金属腕带像是有些奇怪，虽然不明白作为医生在急救的时候为什么还会再手上戴有饰物，不过老马丁也没太过往心里去。杜泽也注意到醒来的老马丁，朝着他微笑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他走出医院，朝着前线赶去。
同时，他也没有注意到，在身后杜泽无声的说着什么。
在前线上的战况已经十分严峻，福特镇民兵们组成的防线在一道身影的到来后显得岌岌可危。
仅仅只是一道身影而已，仅仅只是……一个人。
两侧的肩膀上是公牛与白羊的头骨组成的，尖角弯曲的延伸开来，身上披着破烂的袍子，怪异的骷髅高达两米多，比民兵们都要高处一大截。手里抓着白骨组成的利刃，每一次挥刀，都能够让一位民兵发出哀嚎。
明明体积这么大，却灵敏的不像话，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每一次都能够避过朝着他射去的子弹，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都要被他彻底突破整个防线。
在民兵们都陷入绝望的时候，一柄斧头从天而降，变异的亡灵连忙退后几步，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突然凹陷处一个浅坑，在浅坑的中央，一柄斧头斜斜的立在上面。
一道身影冲了过去，伸手将斧子从地上拔起来，抬手便朝着面前的怪物抡去，亡灵只好架起自己的骨刃抵挡，可即便是这样，也被对方那种可怕的蛮力打得中门大开，连退一段距离。
当老马丁来到，民兵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特别是在看到他仅仅一击就击退那个怪物的时候，欢呼的声音从所有人口中发出来。
不知在何时，杜泽也悄悄赶来，远远的眺望着前方的战况，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凑近了的话，才能够知道，他在默念。
整个人缩在白色的大衣里面，微笑着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最后夺命般的音节从他的口中吐出：“三，二，一……”
在视线中，动态视力能够轻易的捕捉到两人挥刀的轨迹，亡灵高举骨刃，猛的下劈。老马丁抬手将斧头向前送，不出意外的话，斧头能够将骨刃勾住，那个时候，亡灵已经被老马丁另一只手的火枪打碎了头骨，灵魂之火散灭，散成一地的骨头架子。
可是，没有如果。
马丁只感觉从喉间传来一股铁锈似的味道，腥甜的气息充斥在口腔里面，不知觉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
然后，骨刃斩落，将老马丁从左肩一直下劈到右侧腰的位置，躯体分成两段，当场身死。
在老马丁死前，像是错觉般，听到了一道怪异的声音。
“半矮人‘马丁’死亡，命运已经扭转，主线任务完成……支线……”
倒下的半边身子斜斜的靠在土堆边，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自己曾今的战友们，以及，在人群末尾的杜泽。
他微笑着眯了眯眼睛，取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重新戴上。
不知为何，他感觉那句话就是对着杜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