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囚犯们到广场上放风三一群俩一伙的聚在一起,有的谈论着昨天的暴力事件,有的互相打屁,光哥和力哥聚在一起,看着广场旁的禁闭室。
“人家蹲禁闭都嚎叫,他可好,唱一晚上歌。”力哥先开口道“我听到后来,操的,那嗓子都哑了,他也能唱。”
光哥在一边点了点头道:“这小子也一牲口,跟叫驴似的,唱个没完没了,像娘们。”
力哥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年轻囚犯向光哥说道:“小李说那小子唱的是【月半小提琴】,我听着挺好听的,小李说都赶上歌星了。”
被拍肩膀的小青年用力的点了点头道:“真的光哥,这小子唱的真好听,我听过李克勤唱的,感觉还没这小子唱的好,这要在外面,能迷倒多少小姑娘啊。”
光哥听得直笑,给小李头上来一下道:“你小子,这里都他妈大老爷们,在这唱有个屁用,他要有本事,还进来干嘛。再说,关禁闭的有那个唱歌能挺过来的,估计过两天就得嚎了,你就看着吧。”
小李讪讪的笑了笑,没有言语,力哥在一边开口道:“光哥,你说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光哥摸了摸自己的大秃头道:“谁知道啊,这年头小青年搞对象想不开的多了,情杀,该不是他老婆偷情让他抓到然后给杀了吧?”
小李在那边又凑上来道:“可能,这年头,一夜情、情人、炮友乱糟糟的多的是了,弄不好这小子就那么一激动,犯下了后悔终生的错误。”
力哥在一边又给小李来了一下道:“后悔个屁,我看那小子还没杀够,你看昨天多凶悍,明显想往死里打,我昨天听狱警谈论,说狗剩子的脸算是废了,睾丸都肿大了,脑震荡也摊上了,估计没有几个月出不来。”
光哥在一边点了点头道:“这小子现在就是一炸弹,我说乐哥怎么把他交给我呢,弄了半天是怕他欺负人啊。”
力哥在一边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整个牢房,待人最和气,人缘最好的就是光头了,怕是乐哥怕别的牢房欺负这小子惹出事来,放到光哥那放心,不曾想吃饭时疯子又下绊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操场另一边,一个四十来岁一脸阴晦的汉子死死的盯着禁闭室,旁边一个囚犯道:“疯哥,这小子昨晚唱了一晚上的歌,妈的,狗剩子被他打成那样,等他出来,咱们教训教训他。”
被叫做疯哥的四十来岁汉子也也不言语,只是目光变得有些恶毒。
另一个囚犯接口道:“看这小子架势,平常一两个人还真治不住他,下次多叫几个兄弟一起上。”
疯哥站起来声音沙哑的道:“七天禁闭,我就不信他能挺得过去,早晚要他嚎,走。”旁边一群囚犯赶紧站起来跟着走了。
这天夜晚,禁闭室中又传出歌声,光哥听着【月半小提琴】,手打着拍子,隔壁力哥听到歌声向旁边小李说道:“这小子就不能换歌?”
小李一笑道:“谁知道呢,力哥早点睡吧,这歌声越来越哑了,估计明天他就不能唱了。”力哥翻了个身也不再说话了。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每晚都是那【月半小提琴】,声音从开始的优美婉转、如泣如诉到后来的声嘶力竭,整整折磨了整个监狱一个星期。
这天众人看到禁闭室中的少年出来,衣着褶皱不堪,整个人看着精神萎靡,但是眉心的褶皱好似更深了一些,莫名的给人一种伤痛的感觉,头虽短,但依然能看出其中掺杂着一些白。
疯哥仇视着少年,少年好像略有所觉,抬起头向疯哥看了过来,皱着眉,目光平视,面部没有什么变化。
疯哥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少年突然笑了,渐渐的声音渐大,从小声的“呵呵”声到最后的“哈哈”大笑,旁边的狱警给了他一警棍,他也没有反应,依然哈哈大笑,狱警也不再管他,推着他向牢房走去,广场上寂静的很,众人都看着他,看着他大笑着走过。
放风时间结束,光哥第一个向牢房走去,进了牢房看到少年仰面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
光哥没有说话,走到自己的铺位前拿出根烟点上,少你突然开口道:“光哥,给根烟。”声音沙哑无比,有些像磨盘磨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
光哥拿出烟盒,走到少年身边坐下道:“怎么了,看你很难受,有什么事别憋着,说出来好受些。”
6续回来的囚犯也都盯着少年,少年抽出一根烟,刚想向光哥拿火柴,旁边的精瘦囚犯突然穿过来拿过火柴给他点上,他点了点头,吸了一口说道:“没事,就是心情不好。”
光哥见他开口后便放下心来,他人很好,经常开解别人,对于怎么开解人非常有经验,像那种不说话的是最难开解的,只要说话,不管怎样是有沟通想法的,这要比闷葫芦好的多。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读书的,怎么打架比我这混黑道的都狠。”光哥抽着烟,看似随意的说道。
“呵呵。”少年笑了一声,但脸上却没有笑容,眉宇间的皱纹再次深了一些“刚刚大学毕业,找了个工作,酒店的大堂经理。”少年说着狠狠的吸了口烟才接着道“一天顾客说水龙头坏了,在服务台那吵闹,我便让他带我上去看看,结果,我老婆一身浴袍从洗手间出来,我一激动,把这两个奸夫淫妇全杀了。”少年说着双眼怒瞪虚空,声音也带上了愤怒“我他妈可有对不起她,我他妈不就穷么,不就没钱没势么,我这他妈不在挣么,至于么?至于么!”说着,泪流满面。
光哥也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道:“为富不仁的多了,这世道就这样,你也看开点。”
少年却没回答他,只是接着说道:“后来我仔细一看那男的,原来是她高中同学,我们一起在水吧玩过,有车有房,妈的,我一生气拿出那男的手机给他家打了个电话,说那男的喝多了,问他家在哪说我送他回家,他妈说了个地址,我记下来,下楼打了个车我就奔过去了。”
光哥手一抖,半截烟掉到地上,他也没顾着捡,向少年问道:“你,你过去了?”
少年这回有了回答,眼中透漏出一种近似变态的目光道:“过去了,他一家人,全杀了,子不教父之过,岂能容他家逍遥,只是,只是。”少年说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悔恨“只是有个十岁的小女孩,是他爸妈收养的,我当时杀的眼红,一时,一时收手不及,也,也杀了。”说道后面断断续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淌下来。
光哥也有些愣了,本来他以为只是杀了那对奸夫淫妇,这在他们黑道看来也没什么,后来祸及父母,黑道也并非要如此的,更没想到眼前这少年连十岁的小女孩也杀,就算黑道,也是有些不耻如此的,只是看着面前这少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也有些难受,出言安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都过去了,嗨。”光哥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少年抱着头,“呜呜”的哭声从手臂中传出,断断续续的说道:“是他们,他们逼,逼我的,我,我从小看到血就晕的,我从来不打架的,都是他们,奸夫,奸夫淫妇,都是他们,我对她还不够好么,我,我要怎样啊,要,要我怎样啊,呜呜。”
光哥看着少年,伸出手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他,囚犯们也都不再如刚开始的惊讶厌恶了,虽然眼前的少年杀了一个十岁的女孩,可是看他那悔恨,看他像孩子一样哭泣,确实让人难生责备。
少年缓过来一些,再次开口道:“我恨自己,我恨自己不够绝情,我总是想起她,想起她喜欢听的【月半小提琴】,想起和她的日子,我又恨自己杀了一个十岁的女孩,我在那男的家呆了一晚上,我为小女孩洗清了血迹,我把她抱到床上,我给她唱了一晚上的【月半小提琴】,我给警察打了电话,我认罪了,我进来了,也许过两天我便要死了,可是,我还是觉得死不够补偿我杀小女孩的错误,我想我还应该做点什么,呵呵,我会做点什么的。这里有个疯子,疯子**过那个十岁的小女孩,那个我误杀的小女孩,所以,我来了,我来了,哈哈,我来了,来了。”少年的脸峥嵘着,声音沙哑的怒吼着。
旁边的囚犯全都愣了,光哥犹豫的看着少年,想说什么,最后终究什么也没说。
晚饭时间,光哥走到力哥旁边,小声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力哥也是一愣,两人全部注视着少年。不光是他俩,食堂里很多人都注视着少年,看着他打饭,看着他走向餐桌。
少年一口一口的把饭吃光,没有理周围任何人,就在少年要吃完的时候,疯哥走了过来,依然一脸的阴晦,他坐在少年的对面,周围一群囚犯把少年围了起来,狱警在吹哨,让他们归为,有囚犯上去和预警解释什么,少年什么也没有理,再次的一口一口吃着饭,最后把餐盘都舔干净了。
疯哥看着少年,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饭,看着他舔干净餐盘才开口道:“做个饱死鬼。”
就在疯哥开口的时候,少年突然折断手中的筷子,拿着折断后露出尖锐的木尖的半截筷子扑向疯哥,周围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少年把疯哥推到了,狱警再次吹响口哨,口哨声尖锐的响起,一些犯人自觉的蹲在地上。
疯哥和少年在地上滚打着,少年手中的半截筷子用力的扎向疯哥,可是疯哥的手却拽着少年的手,少年的力气明显不如疯哥,疯哥一点一点的把少年的手移动,移向少年的脖子,少年目光凶狠的看着疯哥。周围的囚犯想帮忙,可是两人在地上滚打,无从下手,而且狱警已经奔了过来。
少年突然用力把半截筷子扎在自己的身上,疯哥一时不察,跟着向少年扑去,少年张开大口,咬向疯哥的喉咙。
疯哥在嘶吼,声音渐弱,人群中有人尖叫,更多的是冷目而视,所有的囚犯都蹲在低声,再也没人声,疯哥的脚在胡乱的蹬着,脖间有鲜血渗出。
老狱警第一个奔了过来,电棍一开,两人直接抽搐在地上,几个狱警想把人拉开,但是少年的嘴狠狠的咬在疯哥的脖子处,直到疯哥断气,两人也没有分开。
少年被判杀人,但他身上已经有五条人命,而死刑还要几天,于是极度危险的少年被暂押在禁闭室,监狱这段时间管理的也越严格了,便是放风时间都短了很多。
夜晚,监狱中的人依然能听到【月半小提琴】,声音依旧沙哑,如诉如泣。
一个星期后,少年处决的日子,众人正在广场上放风,光哥看到少年出来,依然一身褶皱,精神萎靡,短却全变白了。
少年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者,当他看到光哥的时候,脸微微的扬起,眉间的褶皱变得平了,露出了一个洒脱笑容,仿似洗尽红尘,俗世不染一般,配合着一头矗立的白,显得那样的妖,那样的怪,又是那样的平和。
多少年后,光哥依然在给新来的囚犯讲着那一笑的洒脱,那一人的悲哀和惆怅,他甚至还会给他们哼哼那【月半小提琴】,他告诉那些新来的囚犯,这歌,如泣如诉,催人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