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并不以为意，事实上帕特肯定的回答已经让他兴奋发狂得几乎昏倒！他颤抖着嘴唇，强忍着昏眩问道：“那么……巫妖呢？”他实在不知道先问什么好，巫妖？卷轴？藏书？手札？好象还是巫妖更重要一些，起码可以摆脱那个始终都在脚下的梦魅，“说呀说呀，诶呀我的……”顿了半晌，也没找着合适的词来概括他与帕特的关系，不过这一点也没防碍他那一脸讨好的笑容，——就差一使劲摇晃的尾巴了。

帕特没说话，习惯了隐瞒的他只是睁开了眼睛，那对金黄色的，在不算强烈的自然光下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缝的眼睛，眼神中夹杂着的威慑和冷寂让希区柯克感觉自己全身冰凉。

“你……你的眼睛？”希区柯克骇然道，他哆嗦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龙威虽然没能发挥出多少效果，但也不是他一个二阶战士能够承受得了的。

帕特适时地闭上眼睛，他可不想在将希区柯克震慑后自己再耗费气力去解开，——凭他的魔法，对于巫妖来说只能算是三脚猫的魔法，想要解开一个相当于一个七级魔法的“震慑”几乎是不可能的。

帕特先叹了口气，才慢慢悠悠地道：“那只巫妖把我的眼睛挖了。”他这一开口就吓了希区柯克一跳，但后者马上就省悟过来，“然后换了这双眼睛？”

帕特再度点头，他不想再提及这段痛苦的经历，但兴趣已经上来的希区柯克接下来的一句话果然是——“怎么换的？好象看上去跟普通的眼睛有点不同。”

他摆摆手把话题扯开，道：“父亲，你说过家族这次所站的立场是皇室，但雷登家族怎么会就这么……”

希区柯克笑了笑道：“我们跟雷登家族是盟友，不是属从，方向只要一致就可以了。”

帕特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在他看来，对自己的处理上雷登家族等于“白送”给艾瑞尼卡斯家族，这让逐渐明白“利益至上”的帕特有些不明白，——理论上说，雷登家族应该继续后续跟进，继续拉拢，但雷登家族虽然这么做了，但显然力度是不够的，起码对他来说，相比起奥塞雷斯家族来说，雷登家族做的远远不够，——而在帕特看来，自己就好象是一个皮球，被纱丽亚用美好的谎言从遗迹森林带回帝都后就让雷登家族抛开了，丢弃了！

看到帕特满脸愤然，希区柯克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个还是太年轻的“儿子”说明白，否则以后跟雷登家族的合作上肯定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摩擦，“我想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帕特，雷登家族将你送到了我这，而接下来的接触和协商事实上就是由我来继续，而雷登家族在送出你这颗定时炸弹后也不是没有获得利益，因为他这么做之后——无论你最终是靠向皇室还是家族，都会打破势力间的均衡，为我们这一个阵营的胜算多增加了几分。”

“所以”希区柯克大声总结道：“雷登家族想要在目前局势下获得的最大利益，就是——胜利。”

帕特点点头，算是接受这个说法，其实他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心里那口郁气难平。

“我已经将你的立场很隐晦地传到帝都圈，所以你这次回去，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拉拢了。”

帕特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各方已经开始准备局部冲突了？”

希区柯克理所当然地道：“本来应该是在封印修补完成之后就开始的，如果封印被破坏了，那么无论是皇室或是奥塞雷斯家族都只能放下这些争斗，全力抗击地下魔族的侵袭，但封印修补完成之后双方都得知了最大的变数——你的存在，奥塞雷斯家族一向喜欢正面决胜，将这场政局的变动看作一场常规战争般指挥，如果有你的加入，他们就算不动用军队也能在这场‘常规战争’中胜算大增，虽说没有十拿九稳但也相差不会太远，相比起来处于弱势的皇室对你的争取就显得更重要了。”

“是么，怎么我看那小气皇帝没拿出什么东西来表示自己诚意啊，”帕特戏谑地道：“几千金币，一个小小的子爵爵位，还有一套郊区的破房子，他就付出这么点代价后就让我替他卖命？”

“不，你错了，真正让你帮助他的，还是我艾瑞尼卡斯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希区柯克的脸色看上去有几分阴沉，几分不甘，但更多的是感慨，“拉拢你的最大筹码，就是由我们家族支付，这是雷登家族的主意，他们知道，我是不可能拒绝的……”

“够了！”帕特面色一寒，冷冷地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道：“不要在我面前打这种感情牌，如果你认为这样就获得我的怜悯，那就错了，我只会鄙视你！希区柯克-艾瑞尼卡斯公-爵-！”帕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样老气横秋地教训“父亲”有点欠妥，他放缓了语气问道：“家族的徽章上刻着的是什么？”

“你认为那代表什么意思？”希区柯克不答反问。

“我不管那代表什么意思，”帕特没有丝毫犹豫地表现出自己的肤浅，对于面前这个在现阶段来说最亲密的盟友他无需刻意隐瞒自己的性格，“我只知道，”帕特再度睁开眼睛盯着希区柯克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想要那朵荆棘花，那么我们就只有做那条缠绕着的毒蛇。”

希区柯克凝视着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默然无语。

因为双方都没有说话，四周的气氛显得很压抑。

良久之后，希区柯克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异常地道：“该死的……震慑……”

在此刻的帝都-皇宫内

秋天的天气只能用“秋高气爽”来形容，园林内的草坪大多都枯黄了，被修剪成一坨坨大粪球一般的常青植物只是枯黄了几片叶子，隔天就被花匠摘走了。

有风，却不大，在刺眼但算不上热的阳光下，略显清凉的微风带着干燥的枯草特有的清香味，给人一种舒适的，熏熏欲睡的感觉。

“夏妮，我给你的建议你考虑好了么？”奥利维夫大帝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勉强地，他已经从那巨大的打击后恢复过来了。

年轻的皇帝坐在户外的小藤椅上，整片园林除了他和那位被称为“夏妮”的少女外，连下人都被全部赶开，看得出来，奥利维夫的心情还算不错。

坐在皇帝身边的少女的衣着很随意，身上穿着的并不是那种很复杂的服饰，只是简单的一套裙子，微风拂起发角的几屡轻丝，显现出一种出尘的美态。

在听到皇帝的话后，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眼睛还是落在手中轻轻搅拌的咖啡中，眼神没有焦点，似乎那杯咖啡不是在面前，而是在相隔了十万八千里般的遥远，她的声音也带上了这么一种遥远的空洞：“哥哥，您是我的哥哥，皇帝陛下，这件事情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您自己决定就可以了。”

奥利维夫讪笑，在所有的皇室成员中，唯一与自己交好的就是身边这个小他四岁的妹妹，也是他最后的筹码，事实上他在两年前就有打算把这位妹妹嫁出去，换回一个坚定的盟友，但找来找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周边国？实力比帝国更强的只有一个卡鲁巴特共和国，可相隔了几个零星的，作为缓冲带的小国家，两国在这种情况下再继续交好实在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没有向东扩展领土的计划，而国内呢？雷登家族一早就站在己方的立场，而且坚定无比，奥塞雷斯家族？荆棘虎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公主这么简单。

直到帕特的出现，确切地说，是代表艾瑞尼卡斯家族的帕特的出现，之前艾瑞尼卡斯家族向雷登家族隐晦地提出自己的结盟要求传达到他的手里后，他就感觉到不安，因为这很明显的标榜着一个意向——三百年后的今天，艾瑞尼卡斯家族想要分裂出埃雷波尼亚帝国的版图！他就此事问过雷登家族的意见，反馈回来的信息只有两个词——“易主？分裂？”。

分裂了之后还可以再收复，但如果帝国易主……

虽然迫于形式，奥利维夫答应了艾瑞尼卡斯家族的要求，——他不得不尽一切手段拉拢能拉拢的，团结能团结的，但他始终想给那朵被毒蛇缠绕的荆棘花套上一个枷锁，而帕特的出现，不单单是打破了双方在帝都圈内势力的均衡，更让奥利维夫看到了能够在艾瑞尼卡斯家族套上枷锁的机会——

结亲！让自己的妹妹——夏妮公主与帕特这个艾瑞尼卡斯家族未来的家主结合，将后者牢牢地与皇室绑在一起！哪怕他已经将卡兰郡分裂出去！

但事到临头，奥利维夫才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至少在劝说夏妮这时候就显得异常地不顺利，——无论他是晓之以情也好，动之以利也好，总之无论他说什么，夏妮都是那句话——“您是我的哥哥，您自己决定就可以了。”

这句不咸不淡刺激得奥利维夫想要发狂！确实如夏妮所说的，他是她的哥哥，是整个帝国的皇帝，什么事情都可以他说了算，但是唯一这个与自己交好的妹妹，也是自己唯一能够信任的妹妹……他始终下不了决心，甚至是想逃避，——他的逃避就是希望由夏妮自己亲口答应这门和亲。

看着始终都在搅拌咖啡的妹妹，奥利维夫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下。

秋天的萧瑟似乎也感染了奥利维夫的情绪，看着那打着卷儿飘飞的枯叶，如波浪般被风吹动的草地，他的心也逐渐变得冰凉，再度颓然地叹了口气，奥利维夫无力地下垂着双手，准备离开。

“好罢，我同意这次和亲。”夏妮用那飘渺且空洞的语气道出了让奥利维夫最想听到的那句话，但她的姿势依然没有变，似乎搅拌咖啡才是她生活的全部，漠然得像决定的是一个根本不相关的人的命运。

如果是其他时候，甚至换个环境，这句话都会让奥利维夫欣喜若狂，但如今，他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踏着枯黄的草地默默离开。

皇宫内发生的事情帕特并不知道，在与希区柯克讨论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和当前局势的变化后，他要用剩下的时间在卡兰郡大肆游玩，总之——只要不面对他那个爱心泛滥的“母亲”就可以了。

希区柯克对帕特的这种态度感到无奈，也无力去阻止，就像他对卡特丽娜所说的：“只要不算过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帕特骑着一匹纯白色的独角兽，——这是绿精灵送给公爵的，但想到希区柯克用不着这样优秀的坐骑，帕特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要了过来，顺带着连这匹坐骑的装备也没忘记。

独角兽无论是在负重，耐力，冲刺和灵活性都比普通马匹要好得多，希区柯克很少使用这匹坐骑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它实在太优秀了，而越优秀的畜生脾气就越大，起码对它的原主人来说就是如此；但对于拥有巨龙气息的帕特来说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它在帕特面前就像一只小猫般温顺。

一般来说，要骑着独角兽在人类社会行走必须套上沉重的铠甲，因为许多重骑兵喜欢在马头上装一个铁制的角，看上去是多了几分特别的韵味，而与真正的独角兽穿的马铠不用的是，普通马匹的铁角是实心的，而独角兽的是空心的，这样能有效地掩盖住它的不凡，——至少看上去与普通马匹没什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