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罗瓦河谷底腐败的臭气弥漫，小虫们的脚步声窸窣.房内上下左右的缝隙里，全都被黑色的沙土状物质填满，建筑出像是巢穴一般的长柱体……

虫巢一个接着一个牵连在一起，就像是迷宫一样。

当晓夜看见如此景象时，他立刻联想到这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根本无法想像它原本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跟在他后方的雪像换了一个人似地，打扮看起来异常正式，溓溪则还好。

凯格罗家族几乎掌握了法国经济和政体，是古老的贵族血统，但就算地位再怎么崇高，也面临了最大的危机——被灭族！

随行的艾略特枢机主教正和男主人交涉中，男主人显然对如此年轻的驱魔者感到不信任，这也是艾略特坚持要跟来的原因之一。

虽然尸体不在，房内的呈现也更加恶化，不过男主人自从案发之后，只将女儿干化的尸体送去验尸，其他的便完全原封不动地封锁起来，同样也拒绝媒体、警方和佣人进入破坏现场。

晓夜在房内走动。

破碎的镜子围绕在梳妆台、椅子四周地面，溓溪好奇地走近观看。

真不自然的感觉。他蹲在地上，手抚着下巴。

为什么能够散落的这么刚好？就算有被害者坐在这把椅子上，而镜子突然爆裂的话——他抬头，惊讶地震住。

“这是……”溓溪起身，戴手套的手撑在梳妆台上，身子向前倾。

雪注意到溓溪的动作，他靠近溓溪。“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雪的手搭在溓溪的肩上。

溓溪手指着镜框边缘。“这里很怪异……”他沿着框边用手指轻轻划过。“如果镜子受到外力，”他做了一个像是敲击的动作。“猛力敲下去是不会破成这样的，而且边缘连片镜子都没残留在上面，再者——”

晓夜受到溓溪的发言吸引，也好奇地注视眼前的梳妆台。

“底部的木板完全没受力点的痕迹。镜面要全部破碎需要一定的施力，不可能连底板都毫发无伤，这样感觉起来就像是——”

“是由内部被破坏。”晓夜和溓溪异口同声地说。

“有‘东西’自镜底跑了出来，从里面挤压破坏镜面。”

晓夜不由自主地伸手碰触……

刹那间，强烈的恐惧以及死亡的情感藉由碰触瞬间侵入，占据了晓夜的感知神经！

脑中浮现出奇特的画面，真实的仿佛像在眼前上演一样。

镜子碎片满天飞舞、旋转。时间有如暂时停住，成千上百的碎片像在无重力空间里，停伫在半空中，反射绚丽、惑人的银光。

晓夜看见了……每一片大小不同的镜子碎片，都倒映着一双湛蓝眸子，眨个不停。

蓝眼……是谁的？

碎片转了一个面，在狭小的镜面里，是一名少女神色惊恐的样貌。

透过超感远视的能力，他看见当夜的情景——自镜中而生的异种生物，夺走了少女的生命力，她在被捉住的瞬间，微启的唇瓣似乎像要说些什么一样。

唇型张合——晓夜眯起双眼，想读出对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形成了英文的Ｏ字型。他试着模仿，学对方作出张合的唇型。

“你”，被害者的最后遗言似乎是如此说着。

“你……”晓夜喃喃地念，神情怪异。她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幻视结束，像气泡般逐渐消失，回归到现实。

难不成……死者——莉亚知道对方是谁？

如果是真的话，那对方必定不会是七十七万魔之一，但是，能压制教宗李奥二世者，绝非等闲之辈。“要一个一个查了……”

“这样数量将会很庞大，晓夜。”溓溪说，据他所知，牵连者包括五大家族以外的人，少说也有百人以上。

“没办法，刚刚看见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妖魔有复数以上的可能性，我们要循原点回溯——”

“既然如此……”艾略特这时开口。“我来帮你们向警方关说，让你们能够尽早得到详细的资料。”

男人赤裸着躯体，扭着腰做暖身运动。他的肌肉结实，强健的体魄让人看不出已经有六十多岁，即使两鬓已银白，仍是给予人男性魅力。

他叹息。连日的焦虑已使他身心俱疲，若不是为了妻子，他或许早就因为女儿的死而精神崩溃。那名接受委托的驱魔师太过年轻，让他难以信任。

他用力搓揉着自己的双颊，不愿再去思考。

如今游泳是他唯一能发泄身心压力的管道。二话不说，男人纵身跳入池水里。

温热的水流包覆，带来一阵舒适感受，就好像泡在温泉池里一般，只不过温度较没那么烫。和冰冷的空气相触，温水池的水面飘散团团白色水蒸气体，将入夜的室内泳池更增添一种迷濛、仿若隔绝外界的异样气氛。

他来回游着。

泳池四面是透明的强化玻璃墙，可清楚看见室外情景。在黑夜中的树林看起来好像剪影一般，随着风吹拂，摇摆着。

他奋力地游，宛如鱼类般灵活的身手，游至双臂、臂肌疼痛，肺腔像似要爆裂开来为止。破水而出，他张口猛力吸气。

水花四起，有些许流入了眼中，令他不禁紧闭着双眼适应。

突然间，耳边传来扑通一声响。咦？他愣住。那是物体落入水中的声音，他依照声音的强弱来判断，听起来像是人在跳水——他赶紧抹去脸上残存的水珠。

“谁？”没有他的允许，怎么会有人敢擅闯私人泳池呢？放眼望去，池边毫无半个人影，就连在水中也一样，根本就没有他以外的人存在……

白色蒸气袅袅，游离在水面上。

他喘气，四周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水流动的声音。

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确信自己听见了那声音，不可能是幻听。

鼻翼里窜入一股奇特的气味，像在哪儿闻过一样，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有东西在水中轻触他的腰间，男人迅速回头，依旧没发现任何东西在后方或水底，唯有透明无色的池水绽开出一抹艳红，那物体如水中烟丝，像倾倒的红色颜料。

血，从腰部不断溢出，融于水中。

“狗屎！”他低斥，手捂着血可能流出的地方。

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也不知道是什么伤了他，他赶紧爬上岸边，检查出血部位。

纯白的干净毛巾被染得血迹斑斑，侧腰部位是五道长达十公分左右的划伤。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的，总之伤口平滑，就像用极锐利的刀划出。

要先止血才行！滑下大腿的血液和身上的水珠混合在一起，流得到处都是，整个磁砖地板是一滩又一滩。

他准备冲回主屋，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双腿动弹不得——有东西捉住了他的脚踝！

有两只黑红色的手自地上血滩中生出，卷住了他。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挣扎，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倾倒！

自后方的强化玻璃墙中伸出另外两只手勒住、捂住他，接着是一个全身肌肤像经历大火焚烧而焦黑的男人——它上半身伸出玻璃墙，露齿而笑。

“‘抓到你了——凯格罗！’”它说，贴在男人的耳边低语，“‘我说过会回报你的——即使是要从地狱里爬出来。’”

凯格罗聆听着那来自地狱里的黑暗生物，全身绷得老紧。他立刻意识到就是这怪物骸了他的女儿！愤怒突然直冲脑门，让他完全忘却了应有的恐惧。

瞬间的一鼓作气，他反捉住勒住自己的那双手臂，将对方抛出，狠狠地摔了出去！

那干枯、瘦长的黑色人影，呈抛物线被摔飞在半空中，接着落水。

凯格罗赶紧冲到池岸边查看。

奇特的是，池中竟然无半个人影，就连水面都平静无波纹。

“为什么？”他蹙紧双眉，感到不可思议以及迷惑，当他陷入迷惑之时，惊觉到身后的不对劲却为时已晚——背后传来踏步声。

“‘告诉你……只要能反射出身影的，全部都是我的一部分。’”

它一手扯住凯格罗的头发，一个猛劲，将对方拉入玻璃墙里！

脸庞左侧传来如万针穿刺般的痛楚……血管迸裂，像表皮开了花一般，向外推挤开来，喷出一小道一小道的血水。

他惨叫出声，难以形容的凄凌。血与肉剥离、脱落，左眼珠像水球一样地爆开。

逐渐地，惨叫的声音消失了，连带他的意识也不存在……就这样被嵌入玻璃中的世界，玻璃的另一端什么也没有，只见少了半颗头颅的男性躯体挂在透明玻璃墙上，动也不动。

凯格罗一族终告毁灭……

穿着球衣的少年，手指着篮球框架后方。“后面的公园空地，我们一般人很少会进去。”他说，阳光下的金发闪闪发亮，而脸上的雀斑则晒得更加明显。

“为什么？”溓溪好奇地问，一行人跟随在这群聚在一起打球的少年身后。

“那里的树很多，有很多看不见的死角，很适合犯罪或是聚集奇怪的人。”

另一名身材较高的少年说，一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请你们详细地说明当时发现尸体的情景。”晓夜对着里面像是领导者的那名男孩说。

男孩们互看彼此，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对调查案子有所帮助令他们异常兴奋。反正他们又不是凶手，而且见到死法如此奇特的还真是少见呐。

“那时高凡丢的球太猛了！飞到林地的方向害我找老半天，要死了！”男孩快速地说，像恨不得将所有一切都告诉这些观众的样子。

晓夜没有插嘴，只是让对方尽情地说。虽然有些小细节无关紧要，但他还是一脸骗人的和蔼可亲，忍耐听完它。

对方说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才讲到主题，小孩子总是会习惯去夸大它。

“我看到的时候，还很大胆地去碰触尸体——”

“少来了！”他的同伴打断他的话。

“你明明是吓到尖叫，还敢说自己很大胆。”

他们纷纷大笑出声，笑的那名少年脸都涨红了起来，连雪听了都差点忍俊不住。他很清楚少年无非是希望自己看起来勇敢又帅气。

“好了啦——我们是在这里发现干尸的。”男孩里的领导者说，手指着林中一处空地。

事隔已有半个多月，许多细小的线索早已不复存在，连嵌入尸体的地表都被填平了。

“可以请你形容一下尸体的姿态吗？”晓夜走向尸体所埋入的地点，蹲下。

少年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然后双手交握在胸前，头部垂下。

“我记得好像是这个样子耶……”

“不对啦，头好像是朝上的！”其他人异口同声地说。

祈祷的姿态……圣职者的象征吗？晓夜转动眼珠子思考。

“还有呀，干尸是全裸的，嵌入土中至腰部、肚脐之间——”

全裸有回归完美无瑕之义，其尸体呈现方式和五大贵族的有所不同，这些百姓有归土——它在送葬这些普通百姓吗？

这妖魔将贵族和平民分的很开。

少年双手一摊，手指着自己的四周。“尸体的四周全部都是白色的百合花——”

“白百合？”晓夜显然有些吃惊，语调不自觉的上扬。

“没错，满满的纯白百合。”少年们纷纷点头。

“我们发现的时候是太阳快下山了，完全没看到有人经过，或是在附近。”

“有臭味吗？”晓夜突然问。

少年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每个人都说没闻到臭味，毕竟干尸干化的太彻底了。不过，唯有年纪最小的那名男孩说他有闻到奇怪的气味。

“很像鸡蛋臭掉，又像沼气、腐烂的味道。我很难形容，因为有很多不同的味道杂在一起。”

“嗯——谢谢你们的帮忙。”溓溪走向少年们，由于他善于和青少年打交道，晓夜就交给他处理了。

“要是有帮助，上了电视要叫我们看唷，大叔！”

“好的，一定会。”溓溪送走这些还想逗留的孩子们。

“白百合呀……”艾略特喃喃地说。

“怎么？花有问题吗？”雪难得又开口。

“不是花有问题，而是它代表的一种象征——象征纯洁的圣母玛利亚……”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它用象征天主教的意义摆弄无辜者的尸体，无非是希望这些无辜的牺牲者能够无垢地进入天堂——但它又污衊教廷中的权威人士、贵族。”

那它的身分，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是曾受到天主教迫害的教徒——由于它很遵循某些人类世界的常规、习俗以及知识。

但是，操控教宗李奥二世的手法，却又像上阶级妖魔才能办到的，那象征恶魔的图印——公山羊角图，即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又能命令恶鬼、妖魔包围圣彼得大教堂。

往返不同的地点、场所，杀人的时段密集、迅速。

跳跃式的方法，没有特定地区的意义，或许这是因为能够穿梭在镜中世界的关系——凡是能反射物体的皆可。

晓夜脑海中浮现出感应到莉亚。凯格罗死时的情景……

“我们一个一个逐一回溯——既然地点没有意义，那就是时间上的先后顺序。”

“距离目前的‘现在’，受害者全都是五大贵族。”溓溪在脑海中回想昨夜所看的死亡名单。“以及快速想完成灭族目的。”

而后，往前推算的一个月里，间隔中混杂了这些奇特仪式的无辜受害者。

再推前一个月左右，死者就全部都是普通的天主教百姓。

杀人时段逐渐由夜晚到白日，行径由小心谨慎到越来越胆大妄为。

“拆开中间的时间点来看，前半段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储蓄精力、能量一般，所以以较容易得手的普通百姓为猎食对象。之后穿插了五大古老贵族子嗣……渐渐到以其为目标对象——”

它也越来越能抵挡烈日灼晒。

“追溯到起点，是巴黎艺术学院的两名学生。”

“李斯和笛奇。”溓溪记得可清楚了。

“没错，他们两个人——”晓夜话才说到一半，艾略特主教的手机便响了，他先向其他人示意后才接起。

“喂？”老人语气平和地问话，电话那端传来非常快速的回答，似乎是迫不及待地一口气说完它一样。他仔细聆听，完全没有回话，只见他眸子越睁越大，手不自觉地抓紧手机，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怎么了，外公？”晓夜有种不好的预感产生。

“凯格罗的男主人……”艾略特口齿颤抖地，视线和晓夜平视——他看起来很惶恐，“他昨晚死了——”

晓夜愣在原地，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死了？”

“没错。”

“在昨晚？”

“就在我们去看完现场之后。”艾略特感到背脊发冷，假使那生物一直在凯格罗的大宅里，伺机窥看他们的一举一动呢？他们没有半个人发现，那就真的是讽刺呀……

晓夜感受到一种像是被摆了一道，无比耻辱、失败的情绪。

心情简直荡到谷底！

晓夜、溓溪以及雪，三个人闷在市立图书馆的简报放映室，只见四周尽是无比的混乱，干尸案件的资料散落各处，恶心的相片一致排开地摆放在长桌上。

艾略特已经前去了解凯格罗家族的近况，而他们则与图书馆商借使用放映室找资料。

即使委托人已死，晓夜仍是执着要找出幕后凶手及原因。目前委托权已转移到梵蒂冈手里，不用再顾虑到五大贵族的尊严和保密契约。

先前晓夜和溓溪的交谈内容在起点，巴黎艺术学院的两名高材生，李斯和笛奇身上。

话尚未结束便被那通噩耗给打扰，没有继续下去，目前就是完成那未完成的工作——核对新闻报导上的死亡名单，和警方验尸档案上的人数有无统一，再来就是看看有无更之前的类似案件……

事情的前因，总是在那最细小的关键里。

“下一张。”

溓溪听从命令按下按钮，切换下一张幻灯片。

晓夜看的很快，由于从中午到晚上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虽然幻灯片打在布上的字体比原尺寸的报纸还大，但双眼终究还是吃不消，因而感到干涩、酸痛疲惫。

他用力地眨了一下双眼，这时仅是匆匆瞥过一眼内容——“等一下，暂停！”

溓溪停止按钮的动作，回头看对方，然后视线又移回白色布面上。

“车祸？”他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刚刚好像有瞥到‘干尸’的字眼——雪……可以麻烦你念一下报导的内容吗？”

晓夜和溓溪现在已经是看到头昏眼花，连闭上眼睛都能看见字体的残影。

雪放下今日的晚报——里头的标题又是新的干尸报导。

“夜间公路惊见连环车祸，所产生的大爆炸连烧数十小时之久。油罐车大量倾倒而出的石油，令火势遍及数百公尺远——”

雪转动眼珠子，一字一句地，缓而清晰的念出，语调和声量都刚刚好。

“据受到波及、轻伤的民众说，当晚看见奇特的黑影穿梭在公路间，在爆炸现场也看见了疑似人影的物体。”

雪移动视线。“清算人数，轻伤四十人，死亡人数八十五人——有二十七具尸体呈干枯化状态，不知是否为大火焚烧所致。验尸过程中惊人的发现，某些干枯化的尸体像是木乃伊一样……”他持续念着详细的内容过程，死者名单以及干化者的姓名。

溓溪将报纸反面的幻灯片置入，同篇干尸报导则刊在另一页。

“这场车祸的发生时间，和艺术学院的学生——笛奇的死亡时间相近，在同一个晚上。”警方的资料里，也有在车祸中发现的干尸验尸报告。

“同一个晚上呀……”晓夜闭上双眼，思考着，“谁先谁后？”

“笛奇的案子可能在先……学院和公路的距离其实并不远——”

“死者的名单呀。”晓夜喃喃念着，目光终于回到画面上。“二十七具干尸，数量还真是多……”

他核对名单。“警方的验尸名单上人数和报纸上无异，那其他非干尸化的死者呢？”他斜瞄溓溪。

“我这里也没有问题，看更详细的资料，每一位死者的背景和家世都很单纯，不像是那五大贵族那么复杂。”溓溪百思不解，甚至感觉头像发烧似地在晕眩。

“如果是妖魔，那它的理由绝对是很单纯——吃人，没有任何原因，就像鬼母骇格一样。要是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找这些资料。”

晓夜朝那些字体密密麻麻的纸堆上一挥。

“只要追踪它，抢在它又杀人、吃人之前先除掉它就可以了，不过——”它要是由人类所妖魔化，当它不论是做什么都有原因、理由，甚至是内心的不平、怨恨，那它必定会在行事上有破绽产生。“晓夜的目光严肃，可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及压迫感。

“如果它原本是人类……在它背后，一定会有另一个‘人’或是更高阶的妖魔在操控！除了杀了这名妖魔外，还要强迫它说出另一名的下落！”

溓溪愣住，甚至连雪都察觉到了。晓夜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以往的他讲话方式不会如此无情，想法也没有这么近乎残酷。

他总是希望以没有遗憾来收尾。他和雪交换眼色，雪则回以摇头作为回答。

晓夜盯着影像的双眸眯起，突然手指着——“死者——干尸化者，其中有五名是警员？”

“等等，我看看名单。”溓溪回过神，低头翻找资料。“他们分别是——艾德。包希利、立凡。肯特、高尔。吴尔芙、约翰。布朗以及欧文。威森——”

“刑事？交警？”

“嗯……典狱警。”

“目的？”

“运送死刑犯的遗体到公立墓园。”

“在半夜？还真是少见……”

“可能是夜间执行死刑吧。”溓溪耸肩，表示他也不了解死牢里的作业。

由于运送的原本就是尸体，所以他们手中完全没有这名重刑犯的资料，也不在验尸名单里，不过，为了要和烧焦的尸体做区分，应该是全数找到的尸体都要做齿模比对……不然谁会知道面目已全非者的身分？

“为什么没有这犯人的齿模比对确认书，却又说确定车里有运送尸体？”

尸体难不成在运送途中不小心不见了？遗失了？所以才在没有尸体确认情况下，向媒体说明已运送出。

大火会将尸骨烧得连一片指甲都不留吗？唯一消失的尸体究竟上哪去了？

“这名死刑犯是谁？既然报导上有刊登出来，那他们一定知道对方的身分，当晚说不定有运送出尸首。”

“他叫海尔。”溓溪翻找出唯一一张相片。

“除非是确定尸体已经埋入公立墓园的地底，确定他真的是死透……不然我真的会联想成他是自行消失的……”晓夜紧咬下唇。

那种无法说明的怪异联想，让他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