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以一个问题作为赌注?”红姬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失声问道。
她原本以为面前这俊伟青年是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才会如此豪赌。岂知他要的只是一个问题这么简单,当然要大惑不解。
看着她困惑的目光,尉迟鹰哈哈一笑,点头再次表示肯定。红姬身后的两名伺候赌赛的侍女面面相觑,无不谔然。
世间居然真有这种人,以价值连城的玉佩为注,只要赌对方一个问题,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红姬柳眉轻颦,道:“公子想问奴家什么问题呢?”她心思机敏,对方摆明设下了一个赌赛圈套,怎可不加意提防?故而先出言询问,再作打算。
尉迟鹰笑道:“尚未分出胜负,夫人又何须知道在下要问何事?在下若侥幸赢了夫人,夫人自然会知道在下要问何事。”
红姬美目秋波流转,深深看了尉迟鹰一眼,扭头示意荷官准备。当下有侍女奉上翡翠骰子,白玉色盆。只从这精巧考究的赌具,便知大宝坊是何等奢华。
红姬娇容含笑,道:“公子远来是客,请先掷。”尉迟鹰道:“夫人既然谦让,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随手拿起翡翠骰子,在手中掂掂份量,笑道:“这等豪华的赌具,倒没玩过。”
笑声未落,“哗啦啦”一声,三粒骰子先后落在白玉色盆中,滚动激荡。唱摊的侍女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滚动的骰子,朗声唱道:“二六一四,十六点,大。”
在骰宝之中,十八点最大,但十三点已经甚为难得。尉迟鹰不懂赌术,随手一掷,就掷出如此高数,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当然不会在脸上露出,只是看着红姬道:“夫人,请。”
红姬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纤手,将骰子握在手中,手指微动,向色盆中洒去。侍女唱道:“二六一五,十七点,大。”
这么一来,第一局摆明是尉迟鹰输了。尉迟鹰目光扫向红姬那如春葱般的玉手,明白她在暗中动了手脚,否则怎会掷出“十七点”这么一个刚好胜过自己的点数?
心念一转,尉迟鹰道:“第二局理该夫人先掷。”红姬也不推辞,说了一声:“好。”随手抓起骰子,看也不看,就掷了下去。
这一次,尉迟鹰留了心,登时看出其中破绽。原来暗器功夫了得的人,手掌力道可自由控制,收发由心,那么就可将任何东西掷向指定的方位。而红姬无疑就是一个精通暗器的高手,她要掷出全色或者是十八点都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她这一场又赢了,那可就无法赶了。
想到这里,尉迟鹰凝视色盆,已经出现一粒六点的骰子,其它两粒尚在滚动。瞬间又有一粒现出六点,围观的侍女脸上都现出笑容,尉迟鹰心念电转,忽然哈哈笑道:“看来这次夫人是要掷出一个十八点了。”
众女听到笑声,心神微分,尉迟鹰一缕指风无声无息弹出。那最后一粒滚动的骰子本要现出三点,为指风所激,又转动了一下,定在碗中,现出是五点。侍女唱道:“二六一五,十七点,大。”
红姬本想掷个十八点出来,干净利落的赢了尉迟鹰。但现在只是十七点,不觉瞟了一眼尉迟鹰,隐隐感到对方在弄鬼。却又找不到却是证据,自然也无法指责对方。心中却不由思忖:“你会弄鬼,难道老娘便不会?”
尉迟鹰将骰子在手中抛了两下,道:“十七点可难赶得很了。”目光在红姬的俏脸上一转,再将骰子扔进色盆。与此同时,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接,红姬立刻又觉全身一震,思绪茫然,浑然不知该做何事。这自然又是尉迟鹰施展了“摄魂魔眼”的上乘魔功,阻止她中途弄鬼。
待红姬清醒过来,骰子已经定下,侍女唱道:“三色全红,十八点,通杀。”语音微微颤抖,显然对尉迟鹰手风如此之“顺”,大感惊讶。
红姬也柳眉轻颦,暗暗纳罕。她练有“梅花云手”的武功,又擅打奇形暗器“定形梅花针”,手上劲力大小,可随心所欲。来到“大宝坊”后,又专门下苦功练过骰宝。要多少点,就是多少点,从无一失。刚才她虽疑虑,仍然接受尉迟鹰提议古怪的赌赛,就是对自己的“技术”信心十足。现下,她当然知道今日遇上了高手。
侍女看着两人道:“现在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局,不知哪位先掷?”
两人互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在这一局中,谁先掷出十八点或全色,另一人都不必再掷。换言之,就是不用出手已经输了。而两人“掷骰子”的功夫应该就在伯仲之间,是以谁先掷实在是关系两人胜败的关键。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那侍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问了一声。尉迟鹰嘴角现出一丝微笑,淡淡道:“强宾不压主。这最后一场,便由夫人先掷好了。”
此言一出,红姬心中立时波澜翻滚。面前这人并非不明事理,却如此容让,莫非他又想弄鬼?当下银牙一咬,嫣然道:“若奴家先掷,公子不要后悔。”抓起骰子一把掷下,一双秀目自然垂下,盯住尉迟鹰的双手。
她先前吃了两次亏,不敢再接触尉迟鹰的目光,只是盯住尉迟鹰的双手。他若再有异动,绝无法逃出她的眼睛。
但这次令红姬疑惑的却是尉迟鹰双手负在背后,不但毫无异动,还面带微笑,神情悠闲,似乎就算自己掷出十八点或全色,他也认了。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忽听侍女唱道:“三子同一,三点……三点……”重复两声,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异。
尉迟鹰哈哈大笑。红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凝目一看,可不正是三点。在骰宝中,最大可掷出十八点,最小是四点,一二三点同赔。换言之,这一局尉迟鹰不用掷,已经赢了此局。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无不茫然。谁也料想不到,一向百发百中的红姬夫人竟然会在最关键的一局中掷出通赔的“三点”。有那心思机敏的便猜想红姬是否故意如此,否则这件奇事实在无法解释。
红姬盯着色盆中的骰子,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却知现在并不是究根追底的时候,只好深深吸口气,道:“愿赌福输。公子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尉迟鹰微微一笑,目光扫向旁边的侍女。红姬立刻道:“你们都退下。”
几个侍女施礼退下,房间中恢复沉寂,只有外间隐约传来喧哗之音。尉迟鹰微笑不语,把玩着手中的那只玉佩。红姬目光闪烁,神情变幻在尉迟鹰身上转来转去,揣摩对方所想。
在这一片沉闷的气氛中,终于还是红姬忍不住先开口道:“公子不是有问题要问吗,为何不问?”尉迟鹰哈哈一笑,道:“其实在下已经问了,而夫人也回答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站起身,拱手一礼,大步走了出去。
红姬愕然无比,怔怔地瞧着尉迟鹰拉开门出去,竟然忘了出声告别。这种神思不属的情形对她来说当然是极其罕见的,但现在,尉迟鹰独特古怪的言行已经确实令这擅长应对之道的艳妇方寸大乱。
不过,红姬毕竟不是寻常妇人。最初的惊愕过后,她立即开始思索尉迟鹰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她还没理清头绪,房门忽然打开,一个白衣男子身形如风,步入房中,沉声道:“那小子问了你什么问题?”
这白衣男子身形高挑,脸庞瘦削,年纪在三十五、三。双目细长,目光闪烁有神,予人精明干练的强烈印象,正是“沙漠惊雷”屠万山手下三大高手之一的“双枪”杜白衣。
在松林一役中,他和老大“黑心判官”阎休和老二“一斧开山”李大板联手伏击,若非尉迟鹰机警绝伦,以“围魏救赵”之计突袭屠凤,引出了在旁窥伺的“沙漠惊雷”屠万山,而辛无忧的师父“神公鬼姥”又及时赶到,几乎便会被他们偷袭得手。
红姬摇摇头道:“他什么也没有问。”杜白衣一怔,疑惑的目光在红姬的脸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冷笑道:“什么也没有问?”红姬听出他语气中的怀疑之意,解释道:“他只说他已经问了,而我已经答了,就离开了。奴家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
杜白衣眉宇间疑忌更浓,打了个哈哈,道:“如此说来,这小子是在和你开玩笑了。他用一方价值连城的玉佩和你赌一个问题,而一向赌技如神的红夫人居然在最关键的一局掷出一个三点,现在又告诉在下这么一句话,是否当杜某是三岁孩童呢?”
红姬变色道:“杜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倒不是惊讶杜白衣能如此迅速地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因为杜白衣在“屠家堡”之中,专责情报的搜集和传递,在“大宝坊”耳目众多。虽说表面上红姬被派驻在此,是杜白衣的下属,须听从他的调派。但实际上,红姬因是屠万山的女人,并不怎么将杜白衣放在心上,所以言语之间也颇不客气。
杜白衣阴沉沉道:“杜某又有什么意思?只是希望红夫人能把今天这事情说清楚,好让在下能如实上报堡主。”红姬不悦道:“你以为奴家在蓄意瞒骗你吗?哼,奴家说的全都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至于奴家怎么会掷出一个三点,连奴家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白衣冷冷盯着红姬,迅速判断出红姬所说的是实情。因为像他这种专责搜集情报的高手,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判断他人是否谎言欺骗。今天这件事虽然古怪,令人疑窦重生,却不能因此说明红姬在胡言欺瞒。
“这姓铁的小子搞的什么鬼?”杜白衣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计于红姬。在松林一役,“屠家堡”的刺杀行动虎头蛇尾,最后闹个灰头土脸。虽然屠万山并未责备负责情报提供的他,但杜白衣却自觉汗颜无地。
事后,他立即将尉迟鹰所扮演的铁翼列入最优先的调查范围,从各种渠道全面了解。今天尉迟鹰一进“大宝坊”,杜白衣立刻就得到了消息,迅速派了一名心腹侍女跟随在红姬身旁,时刻监视,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房外。
红姬明白他的心思,提出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这小子在故弄玄虚?”
杜白衣摇头道:“据我了解,这铁翼可不是小马那种贪赌好色之人,怎会有兴趣和人玩这种玄虚。他忽然来到我们‘大宝坊’,又和你玩了这么一手,必有重大图谋,不可不防。”
说话之间,杜白衣拿起白玉色盆中的一粒骰子,思索道:“他故意提出和你赌骰宝,却又不要任何赌注,这……咦……”红姬奇道:“怎么?”
杜白衣掂掂手中的骰子,眼中射出异光,道:“这骰子有些不对。”说着将三颗骰子一起抓在手中,使了一个手法掷了出去。
在清脆的骰宝色盆碰撞声中,三粒骰子先后定住。杜白衣看着三粒骰子,喃喃道:“三点……三点……原来如此……”
红姬变色道:“难道那小子在骰子做了手脚?可是这些骰子都是赌坊之物,不可能被他临时掉包而奴家又完全没有察觉的。”她知道杜白衣也是骰宝高手,只看他的手法掷个满堂红应该绝无问题。现在却也出现这种“失常”,当然不会是偶然。
杜白衣摇头道:“你弄错了。他是在骰子上弄了手脚,却不是掉包。”顿了顿,他续道:“这小子用真力震松了骰子的骨质,从而改变了份量,当然外表是绝对看不出来的。”红姬一震,恍然道:“难怪我用原来的力道去掷,会掷出一个三点,输的莫名其妙。”
杜白衣沉吟道:“骰宝输赢倒是小事。这小子诸般做作,究竟是想得到些什么呢?听说辛无忧委任这小人调查我们的行踪,难道他竟然看出了小马是我们的人,故意前来刺探虚实?”
红姬迟疑道:“可是小马和我们的联络一向隐秘,不可能这么容易被他识破的。会不会是我们太多虑了?”
杜白衣皱眉思索,道;“千万不可大意,这小子并非易与之辈。小马刚刚传来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如果真让这个姓铁的抓到了什么把柄,再告知辛无忧那个贱人,不但你的身份被拆穿,堡主和我等恐怕都要永远留在幽州了。”
红姬当然也明白这种情形发生后可能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皱眉道:“那你看应该如何是好?”杜白衣果决地用手在脖颈间做了个杀头的姿势,冷笑道:“当然只有让他闭嘴了。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红姬叹道:“这当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是,这姓铁的并不好惹,你有把握吗?别忘了这小子曾经接下了堡主的‘雷动于九天之上’,那可不是说着玩的。”杜白衣瘦削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正因为这小子曾经接过堡主的‘雷动于九天之上’,杜某才有把握。”
红姬立即明白了,道:“你是想乘这小子内伤尚未痊愈的当口,一举将他击杀?”杜白衣冷笑道:“这样不最好吗?既为咱们消除了心腹之患,又砍断了辛无忧的一条左膀右臂,岂不一举两得?”
他话音未落,门外有人朗声笑道:“好个一举两得。不知杜双枪和红夫人有何妙计能杀了在下呢?”
杜白衣和红姬同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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