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反谋初现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030

俞铿大吃一惊。

高手相争,只争一线。辛媚的武功与他不过略逊一筹,又抓住他容让之机,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当儿,这一刀来势极快。

俞铿大吼一声,抛肩甩臂,缩身一让,以上乘轻功疾退三尺。饶是他躲的快,右臂也被划了一个长约寸许的口子,顿时血如泉涌。

俞铿捂住伤口,又惊又怒。尉迟鹰也不禁神色微变,心中怒气勃生。这“小罗刹”竟如此不知好歹,乘人容让之机出手伤人,行径实在卑鄙。

两边的观众看得目眩神弛,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都以为是辛媚突出奇招,杀败了俞铿,不由大声喝彩。王一山等随从更是不甘落后,鼓掌叫好。一时间,采声如雷。

人丛中一人冷哼一声,附耳在尉迟鹰轻声道:“统领,让我去和她玩玩。”尉迟鹰看了他一眼,是“病韦驮”袁伤,不禁微微摇头。他知道袁伤与俞铿素来交好,好友避让受伤,岂有坐视之理?而袁伤的武功比俞铿还要略胜一筹,“分筋错骨手”更是凌厉凶狠。他若上场,必不会留情,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想了想,尉迟鹰迈步上前。辛媚正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方丝帕,好整以暇的擦拭额头的汗水。见尉迟鹰走来,本能的心生戒备。尉迟鹰拱手一礼,道:“适才看了姑娘的双刀绝技,令在下大开眼界。尤其是这最后一招,异军突起,大获全胜。这场比试是姑娘胜了,这就请便吧。”

辛媚脸上不由一红,她也知对方语含讥讽,心中气恼,本想下令将尉迟鹰抓起来。目光一转,发现尉迟鹰身边已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人,人人目光隐含敌意。辛媚心中一动,自己来时匆忙,只带了两名卫士,这要动起手来自己并无丝毫胜算。真要对付他,也不必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辛媚故意“哼”了一声,挥手道:“我们走。”带着随从匆匆离去。旁观众人不知一向横蛮霸道的七姑娘为何这般便轻易离去。但既无热闹可看,也就纷纷散去。

回到客房,尉迟鹰亲自为俞铿敷药包扎。好在只是皮肉之伤,并不严重,将息几日应该就可痊愈。俞铿犹自愤愤不平,道:“这婆娘真不愧是‘小罗刹’,貌美心毒。老子手下留情,她倒借机反咬一口。下次再遇上,老子定要让她好看。”

尉迟鹰知道俞铿心中愤恨难平,让他发泄一下也好,笑了笑,也不言语。“断魂轮”王禁道:“统领,我真不明白。这个婆娘如此强蛮霸道,让小俞教训她一下不是很好么?她一个外乡女子也不知凭恃什么,居然如此狂妄,真是岂有此理。”

尉迟鹰摇头道:“咱们来这里,不是和人争这一时之气的。不管辛媚如何强蛮霸道,都不用咱们去管……”说到这里,尉迟鹰忽然“咦”了一声,随即道:“大家立即收拾行装,咱们离开这里。”

袁伤领悟道:“统领,你是说,辛媚还会回来?”尉迟鹰点头道:“不错。以辛媚的为人,恐怕不会忍下这一口恶气。刚才她肯退让,不过是觉得人单势孤罢了。换句话说,如果卢昌期真要谋反,辛媚必然牵涉在内,忽然在一个小镇出现几个高手,你说她会怎么做?”

俞铿也明白了,惭愧道:“统领,是小弟错了,暴露形迹坏了大事。”尉迟鹰微微笑道:“这也说不上是谁的错。事已至此,大家快些收拾吧。”

片刻后,尉迟鹰等五人结帐离开“鸿安客栈”。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一队骑兵横冲直撞冲进大台镇。

这队骑兵人人身形魁梧健壮,神情冷漠坚忍,有种强横剽悍的味道。为首之人一身黑衣,腰悬古剑,相貌虽然英俊,但目光冷峭,神态倨傲,且鼻尖微微下勾,予人一种狠辣无情的印象。

有认识的人,知道这是七夫人手下三大管事之一的“黑衣”小马,精于刺杀追踪,原本是个一流的杀手,后投靠辛无忧,摇身一变成了“翠华楼”的三管事。

而随他前来的都是从辛无忧的族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精于骑射搏击。而其中两人,正是先前跟随在辛媚身后的卫士。

镇中百姓惊愕之中,这些人已经径直冲进“鸿安客栈”。一看西院空无一人,小马立即抓过当班的店家。在他语无伦次的叙述中,知道那伙客人已经结帐离开,似乎往长安去了。小马立即一挥手,数十名大汉又一窝蜂的出了客栈,上马狂追。

追了十几里,也没见尉迟鹰等人的踪影。小马大为不解,但沿途询问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想必是对方知道惹了大祸,急急走了。当下率众返回幽州,同时禀报正等候消息的“小罗刹”辛媚。

辛媚闻报,愤愤不平,但尉迟鹰等人既然已经离开,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卢昌期的势力范围只在幽州地界,出了幽州,他们就是鞭长莫及。

先前尉迟鹰以辛媚“小罗刹”的绰号,推断出此女心性绝非不记旧恨之人。她回城后必然会派人前来,当即先行一步,离开“鸿安客栈”,假意取道返回长安,借以迷惑辛媚。

“黑衣”小马率人前来时,尉迟鹰和耿烟飞等人已经进了幽州城,找到了呈送密报的幽州镇守司吴戈将军的宅邸。

吴戈刚从军营回来,听说有朋友远方而来,大感惊讶。待出门一看,尉迟鹰立即迎上来,大笑道:“吴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吴戈一怔,刚想问阁下是谁,尉迟鹰已经将一张礼单递了过去,笑道:“吴兄,这是在下带来的一点小小礼物,请千万笑纳。”

吴戈满腹狐疑,低头一看,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却是这么一行字:“兹遣神策将军、领三等扬威候、禁卫军统领尉迟鹰前赴幽州公干。沿途文武官员听命调遣,不得有违。”下面盖着武帝的龙纹汉玉私章。

吴戈一惊,本能的就想跪地参拜。尉迟鹰一把将他拉住,轻声道:“非常时期,吴将军不必如此多礼。切记不要泄漏我等身份。”吴戈立即醒悟,也笑道:“原来是老朋友到了,快往里面请。”

待进了府内书房,吴戈屏退左右,这才大礼参拜。因为尉迟鹰是奉旨前来,按礼他要跪拜接旨。

尉迟鹰将他扶起,道:“吴将军,你的密报圣上已经看过,对吴将军的忠义之心十分赞叹。因此事事关重大,故而特命本座前来彻查。还望吴将军鼎力相助。”

吴戈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大人奉皇上谕旨前来查证,末将怎敢怠慢?但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末将万死不辞。”尉迟鹰微微一笑,吴戈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就在暗暗察言观色。照理说,吴戈若是出于私怨诬攀卢昌期,神情之间总会有所异常。但现在却是神情颇显轻松,目光也十分坦然。

尉迟鹰乘机又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吴戈大约年近五旬,鬓角已见白发,目光却仍然十分锐利。一张古铜色的国字脸满布皱纹,手骨粗大,腰板挺直,显得十分硬朗,看来是多年军旅生涯留下的习惯。照理说,这样一个人,大多性情耿直,一般不会干出诬攀上司的举动。

正在心中沉吟,忽听吴戈道:“大人此番微服私访,沿途之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罢?”

尉迟鹰微微一笑,忽然想起辛媚的强横,说道:“沿途倒没遇上什么麻烦。可是到了幽州,却有人想给本座一个下马威呢!”

吴戈一惊,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请大人示下,末将定然从严查办。”尉迟鹰摇头一笑,道:“些许小事,吴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有关这个人的情况,尚要向吴将军打听一二。”吴戈忙道:“大人请问,末将知无不言。”

尉迟鹰点点头,问道:“关于辅国公的那位七夫人,吴将军知道多少?”

吴戈恍然道:“原来是她。不瞒大人,这女子原名叫什么,出身何处,末将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是塞外‘天风马场’的主人辛雷的养女,便随辛雷姓辛,取了个名字叫辛无忧。那辛雷名义上干马场生意,其实就是个马贼,经常抢劫过往商队。听说辛雷死于盗匪内讧后,她就接过了‘天风马场’的大权,带着他义父的旧日部属照旧干起了马贼的勾当。因她人长得貌美如花,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故而被称之为‘艳罗刹’。”

尉迟鹰静静听完,笑道:“这个女人倒有点意思。”沉吟了一会,又道:“那么她又是怎样成为辅国公的七夫人的呢?”

吴戈搔头道:“这件事却有些奇怪。以前只听说辛无忧生性狠毒,倒不是什么放荡的女人。但这件婚事却是辛无忧主动提出,自己送上门的,还带来许多金银珠宝和数百部属。说什么仰慕辅国公乃当世英雄,甘愿以身相许。辅国公一向对美女有兴趣,何况还有那许多财物,也就答应下来,娶了这女人做七夫人。”

尉迟鹰沉吟道:“如此说来,是辛无忧看上了辅国公,甘愿以身相许。不过辅国公怎么说也是年过六旬之人,又非英俊少年,辛无忧究竟看上他什么呢?”

吴戈笑道:“辛无忧看上的自然是辅国公的权势了。像她这种女人,背后若没有男人做靠山,只怕一天也撑不下去。现在她嫁与辅国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强似她在塞外做马贼那么辛苦?”

尉迟鹰摇头道:“只怕事情没有如此简单,她若真想找男人做靠山,突厥国的翰离不和尔伏可汗,还有吐蕃国的天都王子应该才是最佳人选。何时才轮到又老又丑的卢昌期呢?”

尉迟鹰说的这几个人,都是西域诸国中实力强大的显赫人物。翰离不乃突厥统兵大元帅,威振西域。尔伏可汗则是突厥南院大王,主管军事。天都王子则是吐蕃国握有实权的继承人,素有“吐蕃之虎”之称。辛无忧不去投奔他们,却选择了一个老丑的卢昌期,是有些令人奇怪。

吴戈楞了一下,正无言以对。尉迟鹰的思绪又转到别的地方,问道:“嗯,这辛无忧带来的部属当中,可有什么棘手人物?”

吴戈心中暗暗惊讶尉迟鹰心思机敏,想了想,道:“辛无忧带来的男女部属大约有八百余人。人人精于骑射,都是很好的战士。说到人物,倒也有几个。为首的一个叫‘琴中剑’李抱月,此人来历神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精于谋略,颇晓兵法。不知为何流落至塞外当了马贼,还投在辛无忧的手下。现在连辅国公也十分器重他,将他视作心腹智囊。”

尉迟鹰心中一动,道:“颇晓兵法的马贼?有趣有趣。嗯,还有些什么人?”吴戈道:“还有一个称作‘风里云烟’霍金城,轻功十分了得,在幽州地界,恐怕无人及得上他。另有一个年青人叫做‘黑衣’小马,精明强干,是一流的杀手,曾经刺杀过北地大豪‘神驼’百里狂。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余都是些有勇无谋之辈,像什么‘掌中雷’哈少虎,‘黑蟒鞭’海山,武功虽然不错,头脑却十分简单,不足为惧。”

尉迟鹰笑了笑,道:“吴将军为何对辛无忧的手下如此了解?”吴戈笑道:“辛无忧初来时,末将唯恐这些马贼会对幽州不利,便私下里做了些调查。若是万一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尉迟鹰心中暗暗赞叹,生姜还是老的辣。话锋一转,又问道:“吴将军,请恕本座直言,你本是辅国公旧部。辅国公又待你不薄。本座看得出来,吴将军你也是性情中人,绝非忘恩负义之人。究竟是为什么,你置多年恩情于不顾,要密告他谋反?”

吴戈神情一凛,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低沉道:“不错。吴某自从军以来,就在辅国公帐下当差。可以说,若没有辅国公的提拔,就绝没有吴某的今天。但今天,辅国公密谋与番邦勾结,图谋叛乱,吴某又怎能罔顾国家大义,为虎作伥?也正因为如此,吴某才抛开个人恩怨,修书密报。”

尉迟鹰深深道:“将军凛然浩气,本座深表敬服。但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辅国公勾结番邦,密谋造反呢?吴将军,实不相瞒,本座临来之时,圣上曾再三叮嘱,牵涉到辅国公谋反之事,一定要谨慎万分,没有真凭实据,绝不能轻举妄动。”

吴戈叹道:“吴某只是一介武夫,不懂变通应对之道。目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力证据。但近年来辅国公举措大异,由不得吴某不疑心。”尉迟鹰道:“如此就请吴将军详细说说。”

吴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这一年多来,辅国公大肆提拔了许多年青军官,罢黜了许多随他多年征战沙场的老部下。本来军中新旧交替,也是寻常。但为何罢黜的都是对陛下和大周忠心耿耿之人,提拔的却是辅国公近年招募的亲信,而且其中不少人还曾是北齐旧部?”

尉迟鹰默默无语,吴戈又道:“一个月前,卢昌期以整军为名,将镇守东燕州的一师三万人的劲旅秘密调往北燕州。而将一支万余人的弱旅调往接替。这桩事他做的十分隐秘,根本无人知晓。末将也是在无意中从粮草供应中才察觉。大人请想,如此重大的军事调动,意味着什么?卢昌期若非和番邦勾结,达成默契,他怎敢做出如此调动?”

顿了顿,他又道:“这几个月,卢昌期借口战备,命我加紧筹措粮草。又以赛马大会为掩护,私下招兵买马。现在城外三座大营就驻扎新兵二万余人,正加紧操练。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卢昌期如此急切筹粮练兵,又为的是什么呢?”

尉迟鹰神色凝重,道:“如此说来,卢昌期确有反意。吴将军,依你之见,卢昌期起兵的准备工作,已到什么程度?”

吴戈黯然摇头道:“具体准备到什么程度,末将只负责粮草筹集,倒不是很清楚。”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吴戈道:“还有一件事,末将以为应该告诉大人。幽州兵马司谭谦将军三天前暴死于家中。”

尉迟鹰立即敏感的意识到这件事和卢昌期谋反有关,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戈叹了口气,道:“在幽州,除了以辅国公卢昌期主政外,便是以谭谦和吴某为副。吴某是追随卢昌期多年的旧部,又是管理粮草军需之事,并无兵权。而谭谦却是皇上委派,卢昌期不在时可代领全军,负有统兵重任。近年来,两人在许多事情上都争执不休,现在谭谦将军暴死于家中,是否有一些奇怪呢?”

听到这里,尉迟鹰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按照周朝军制,总管下设兵马司、镇守司、布政司、转运司四位副手。其中,兵马司主管军事调动、镇守司主管粮草军需,布政司负责管理地方、转运司掌收支用度。后两人是文官,在军中并无地位,主要是负责地方性事务。

所以在这四个副手中,兵马司自然最为重要。如果这件事查明真是卢昌期做的,那么就可说明一切了。连皇上钦点的副将都敢暗害,看来卢昌期叛乱之举,已是如箭在弦,势在必发。

心念一转,尉迟鹰又觉得自己不应只听吴戈的一面之词,毕竟此事牵连太大。正在思索沉吟之际,吴戈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道:“这些事情,大人若不信,尽可派人前去调查。”

尉迟鹰心念数转,淡淡一笑,站起身道:“事关重大,本座自然要查个明白。吴将军,多谢你直言相告,本座先告辞了。”吴戈连忙也起身相送,问道:“大人下榻何处?若有事,末将又怎样与你联络?”

尉迟鹰笑道:“有事本座自然会来找你。但你却不方便来找本座,别忘了本座是微服私访而来。”吴戈一怔,道:“是。”

当下,吴戈将尉迟鹰送出书房,尉迟鹰就不准他再送,以免旁人起疑。尉迟鹰则依足礼数,将置办的礼物亲自送往帐房,这才离去。

一出吴戈的将军府,尉迟鹰等人找了一家僻静的小酒店,将适才所闻简要的告诉袁伤等人。袁伤等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道:“如此说来,卢昌期真要造反了?”

尉迟鹰沉吟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清吴戈说的是否属实。事不宜迟,大家明天就分头去查证。”

袁伤等四人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轻忽,纷纷点头称是。五个人又坐了一会,才慢慢踱出酒店,外面早已是彩霞满天。

尉迟鹰抬头仰望,残阳如血,彩霞满天,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再有两天就是赛马大会的日子了,这是否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就要降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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