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朝阳公主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572

闻人宏在禁卫军中素以精明干练著称,他察言观色,已看出冷艳华对尉迟鹰这个已死去的红颜知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念一转,暗暗思忖:看来此女对统领颇有情意,我何不暗助统领一臂之力?

当下故作感慨道:“柳姑娘才貌双全,本来也是闺阁淑女。只可惜双亲为奸人所害,自己也受株连沦落风尘。但她卖艺不卖身,为保清白之名,终于遭此大难。红颜命薄,思之令人扼腕。我家统领与柳姑娘虽无甚交往,却最敬重不畏强权之人。故而将柳姑娘引为红颜知己,誓要为他报仇。”

尉迟鹰不知闻人宏为何要大谈柳如风之事,惊异的看了闻人宏一眼。闻人宏却故作未见,只顾兴致勃勃的讲述柳如风的情况。冷艳华神情虽淡然,内心却十分专注。细听之下,芳心虽未能完全释怀,却也放下了大半。

听完闻人宏的讲述,冷艳华也不禁义愤填膺,却又难以置信。秀眉紧皱,问道:“难道以鹰帅的武功,也无法为她报仇么?”闻人宏叹道:“只因那凶手虽不会武功,背后却有极大的靠山。也可以说是没有人惹得起的大靠山。统领才会如此隐忍,等待最佳时机。”顿了顿,又道:“姑娘听过‘任廷忠’这个名字么?”

冷艳华鄙夷道:“原来是他。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凶徒,就因为有靠山,你们就要放过他吗?”闻人宏看了尉迟鹰一眼,微笑道:“当然不会。只不过这人最近似乎得了什么风声,整日龟缩在驸马府。不过统领已有对策,现在就差一个能将他引出来的美女而已。”

冷艳华皱眉道:“你们想用‘美人计’?”尉迟鹰知她心中所想,摇头道:“在下也知如此未免流于下作。但为报柳姑娘的大仇,为长安万民除害,也只能如此。”

听到尉迟鹰想用“美人计”,冷艳华先前确有几分鄙夷,此时细细一想,觉得尉迟鹰说的也不无道理。此举虽非侠士所为,但情非得己时,也只能如此了。

点点头,冷艳华道:“找一个美貌的女子很难么?”闻人宏摇头叹道:“找美女不难。难就难在有哪个少女有这样的胆识去接近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色中饿狼呢?”

冷艳华俏脸微微一红,心想这倒是实话。但随即,一个大胆而荒谬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间浮起。尉迟鹰对柳如风的死如此在意,可见他对这位红颜知己的看重。但如果是自己涉险,那他又会怎样?

这想法刚刚产生,冷艳华自己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俏脸微红,芳心乱跳。

可是,自己要是真的能够帮他这个忙,不但是为民除害,还能从这件事测出尉迟鹰对自己的情意,岂非一举两得?她轻咬着樱唇,神情变幻不定。尉迟鹰和闻人宏不知她心中所想,无不诧异。

沉吟半晌,冷艳华忽然抬起头,轻声道:“如果鹰帅和闻大人不嫌艳华容貌粗陋,艳华愿担此重任。”

此言一出,尉迟鹰和闻人宏无不一震。两人对视一眼,又一起将目光投向神情庄重、目光坚决的冷艳华,目光惊愕却又满含敬意。此时,闻人宏已经能断定,冷艳华对尉迟鹰确实大有情意。否则,一个矜持骄傲的少女如何愿为不相干的人做出如此重大的牺牲?

尉迟鹰却仍未明白冷艳华的心意,以为她只是出于义愤的一时冲动,皱眉劝道:“冷姑娘,此事万万使不得。事关姑娘名节,就算姑娘愿意,尉迟鹰也断然不能答应,以免害了姑娘一生。再说,冷姑娘与此事毫不相干,我怎能让你牵涉进来?”

冷艳华见尉迟鹰态度如此坚决,不怒反喜,芳心甜甜的甚是受用,嫣然道:“艳华虽未曾见过柳姑娘。但能令鹰帅挂念忧伤,又得闻参军介绍,想必柳姑娘也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如今柳姑娘不幸遇害,于情于理,艳华都应略尽绵薄之力。也算为九泉下的柳姑娘和那许多身受其害的姊妹们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尉迟鹰不禁怔住了。他现在才发现,在冷艳华美丽的外表和骄傲的个性掩饰下,她还有一颗善良而挚热的心。

沉默许久,尉迟鹰长长吁了口气,目光中闪过羞惭之色,深深道:“听了冷姑娘这一习话,尉迟鹰才深深感到自身的卑微。冷姑娘与柳如风素不相识,犹能挺身而出,置个人荣辱于不顾。尉迟鹰身为七尺男儿,又得柳姑娘引为知己,为其报仇竟然畏首畏尾,反要拖累他人,借助冷姑娘的清白之名,诚可耻也。若真要如此才能为柳姑娘报仇,尉迟鹰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闻人宏立即明白尉迟鹰话中含意,吃了一惊,道:“统领,你……你可要三思!”

尉迟鹰冷然道:“闻先生不必再多言了。本座心意已决,不管此事后果如何,本座也要立取任廷忠的项上人头,以告慰柳姑娘的在天之灵。”

他这么一说,那是摆明无需他人相助,尉迟鹰要公然动手,再无顾忌。就算为此罢官革职、抄家问罪,也在所不惜。以他现在革职留任的处境,做出这种事,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那是不言而喻的。

冷艳华幽幽的看着尉迟鹰,目光中深情无限。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寥寥数语,竟会激起这个铁血男儿的深切自责和万丈豪情,作出如此惊人的抉择。当然,他作出这一决定,一方面可以说是对已死去的柳如风的内疚之情。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呢?

只这一瞬间,冷艳华忽然深切的感受到一件事。那就是,从今往后,再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能进入她的芳心。因为她的整个心灵,已经被一个男人牢牢的占据了,再也容不下他人。

接风宴后,冷艳华自回客栈。她对尉迟鹰虽大有情意,此时却还不愿表露。再说她一个孤身女子,住在禁卫军统领府的确不便,也容易招惹闲言闲语。故而冷艳华想在客栈小住几日后,就回“千叶山庄”。尉迟鹰自然也不便阻拦,只是对自己无法一尽地主之谊而深表歉意。冷艳华淡淡一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飘然而去。

闻人宏则半分也没耽搁,立即去找驸马府的有关资料。他知道尉迟鹰去刺杀任廷忠已无法更改。只有尽力使这次行动顺利进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更好。

闻人宏也的确是一个干材。只一天功夫,他已经找来了工部筹建驸马府的全部资料。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的,然后,闻人宏和尉迟鹰仔细研究驸马府的布局,及任廷忠可能出没的地方。

两人这一研究,便是一天。

当尉迟鹰对驸马府的布局大致了解的时候,闻人宏从那堆资料中发现了一条极重要的线索。原来,任狂澜在建府之际,就想挖一条地道应急。他唯恐工部的人泄密,便将工作交给了亲信家将执行。

为此,负责筹建的工部主事万中明十分不满,但他又无权反对,只将此事记录下来。万中明乃是土木建筑的大行家,他根据当时的工作进度和时间,推测出地道不会太长,出口应该就在驸马府后门附近。

看见这则记录,闻人宏双目放光,道:“统领,若能找到这条地道,进出驸马府便是易如反掌。”

尉迟鹰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笑道:“话虽如此,但咱们还是先找到进口再说。”闻人宏笑道:“这个倒不难查。只要查查附近有哪一家和驸马府的关系比较密切,应该就能找到。”

尉迟鹰一想也是,笑道:“那好,我就给你一天时间去调查。明晚本座就由地道进驸马府去拜访一下任廷忠这个混帐,看老天爷是否还想让他继续为非作歹!”

次日夜幕刚刚降临,尉迟鹰全身结束,脸上蒙着黑巾,背负钢刀,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驸马府。因为他的青狮剑太过惹眼,在长安可说是家喻户晓,故而换了把钢刀。

闻人宏的计策很不错。他打探到开香烛铺的赵氏夫妇常往驸马府送货,其子也在府中做事。尉迟鹰前去一试,那对老夫妇果然吓的面无人色。再施加点压力,立即招认出驸马府的秘密地道出口确实就在香烛铺中。

尉迟鹰将这一对老夫妇点了穴道,放在床上。在他们枕边放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又说了几声对不起,这才钻入地道。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尉迟鹰不禁停下脚步,大感头痛。这地道中竟有好几条叉道,看来是通向不同的地方。走哪一条才能找到任廷忠呢?

想了想,尉迟鹰决定,先朝内宅的方向走。在那里找任廷忠应该机会多些。他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一条地道一直走下去。

这地道的尽头是一道松香木的隔板。尉迟鹰侧耳听了一会,房间里静悄悄的。他轻轻拉开隔板,走出地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只漆金马桶,以珠帘与外间相隔,想来此乃屋主的方便之所。

尉迟鹰掀开珠帘,慢步而出。四下扫了一眼,就不由心中暗叹。原来,这间房子分成内外两间,十分宽敞。屋中陈设,更是华丽之极。铜镜妆台,琴案香榻,无一物不是精致考究。便是随便一件小器物,也至少价值百金之上。有的甚至价值连城。由此可见,任狂澜家财的豪富和奢华。

尉迟鹰任大内副总管时,曾见过武帝大婚时的新房。似乎也没这一间房子陈设华丽。当然这其中也有武帝素性俭朴,最恶奢华的原因。

尉迟鹰摇摇头,走向房门。他刚想开门出去,忽听外面脚步声细碎,正有人疾步走来。尉迟鹰本能的身形一闪,飞掠入床后帐幔低垂处。

他刚隐好身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尉迟鹰微微探头望去,只见两名少女一着黄衣,一着红衣,垂手立在门旁。不一会,几名艳装少女簇拥着一位云发高挽,宫妆如画的绝色少妇走了进来。

她年约二十三、四,生得美貌异常。眉如远山,目若点漆,眉宇间隐含风情万种。但双目灵动,神态从容,一副精明厉害的模样。尉迟鹰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此女正是武帝最宠爱的妹子,任狂澜的妻子——朝阳公主宇文芳。

地道的出口竟是朝阳公主的卧房,尉迟鹰只觉啼笑皆非。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除了她,谁配住这样豪华的房间?

此时,众侍女开始小心翼翼的为宇文芳卸妆。有侍女道:“公主,现在就歇息么?”宇文芳慵懒的道:“你们先去睡吧。我还想再坐一会。”众侍女答应一声,将她的衣冠首饰放好,鱼贯退了出去。

尉迟鹰心中大感失望,只盼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快快睡下,自己好乘机离开。

宇文芳坐在内室的小桌旁,幽幽叹了口气。尉迟鹰不觉大感奇怪,以她公主的身份,有什么理由一个人在此长吁短叹,倒像心事极重的模样?但随即又祷告上苍,她若有心事,不管是什么事,也请放在明日再想。眼下快些上床睡觉吧!

宇文芳默坐半晌,忽然低声道:“床后的人,给我滚出来!”

尉迟鹰大惊,自己屏息凝神,就算一等高手也未必能感受自己的存在,却不知何处泄漏了行迹,竟然让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察觉。此时再想返回地道已不可能,他心念急转,本想立即出手制住宇文芳,但两人相距丈余,出手后宇文芳只要一声惊呼就难免会惊动他人,今晚的刺杀大计可就泡汤了。

但宇文芳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为何不传招卫士呢?这无疑是一个机会,或者能够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尉迟鹰觉得应该搏一记,他一咬牙从床后移身而出,拱手道:“小人见过公主殿下。”

宇文芳略感惊异地点点头,大感有趣的打量着眼前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锐目的男人。好一会,才肃容道:“你的胆子真大,竟敢闯进本公主的内室。究竟意欲何为,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尉迟鹰苦笑道:“公主明鉴,若在下早知此乃公主的卧房,在下避之还不及,又怎会前来。”

宇文芳轻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你的目标不是本公主了。那么,告诉我你是谁?又为何来此?”尉迟鹰稍一沉吟,她又道:“千万不要告诉本公主你只是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因为普通小贼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高明的身手。”

尉迟鹰苦笑道:“公主眼光真厉害。不过在下半夜三更,不请自来,不是小贼又是什么呢?”宇文芳“嗤”的一声轻笑,玉容解冻,媚眼如丝,轻轻瞟向尉迟鹰。但随即又庄容道:“你这人很幽默,也很风趣。不过你的幽默和风趣救不了你的命。只要我呼叫一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尉迟鹰叹口气道:“当然知道。不过他们若看见公主在我手里,又会作何反应呢?”

宇文芳冷笑道:“你想劫持本公主?哼,本公主若无凭恃,怎会与你单独相处?你不用痴心妄想了。本公主自幼习学弓马剑术,等闲三五个壮汉也休想近身。”

尉迟鹰差点要笑出声。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这个大内副总管还不知这位娇贵公主的深浅?因为教她武功的就是大内总管颜同。她那几手花拳秀腿,吓唬人都不行。

尉迟鹰强忍笑意,叹道:“公主对自己似乎过于自信了。在下若没这个把握,还敢现身出来么?”

宇文芳一呆,目光向他望来。两人目光瞬间相接,宇文芳只觉芳心狂跳。那坚定而深沉的目光,令她周身泛起一种无力的感觉。她能感觉的到,这男人是那种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更令她惊异的是,对方的眼睛,令她产生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尉迟鹰续道:“为公主千金之躯考虑,公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宇文芳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露出思索神情。过了一会忽然幽幽道:“你的眼睛好特别。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这一下轮到尉迟鹰惊讶万分。他的确与这美貌公主见过一面。但那是半年以前,在武帝为太后举办的宫内寿筵之上,朝阳公主也曾进宫祝寿。当时尉迟鹰正跟随在武帝身后,护驾前往。想不到这位公主至今仍然记得。

宇文芳皱眉思索,神情专注。想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媚目秋波扭转,笑意盈盈的看着尉迟鹰。

尉迟鹰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强自镇定,道:“公主想到了什么?”宇文芳嫣然道:“你虽然蒙着脸。但你的眼睛却令我想起了一个人。他也像你一样,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尉迟鹰心念急转,淡淡道:“公主想必认错人了。像在下这种偷鸡摸狗的小贼,公主怎会认得?”宇文芳轻笑道:“你不用再掩饰了。刚才你一见我,便称呼公主殿下,已经表明你是认得我的。”

尉迟鹰暗叫糟糕。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不但记性一流,心细也超人一等,竟然从这最细微处发现了破绽。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芳上下打量着他,笑意更浓,颇有深意的道:“那个人本公主只见过一面。但留下的印象却很深。如果不是几年前太后作主将我嫁给狂澜。我一定求皇兄要嫁给他。”

尉迟鹰一呆,不能置信的道:“公主说了半天,还没说出那人是谁?”宇文芳横了他一眼,娇嗔道:“一定要我说出来么?”尉迟鹰苦笑道:“公主不说出来,在下又怎知是谁呢?”

宇文芳眼珠一转,媚笑道:“那好,我就告诉你。不过呢,如果你真是他,本公主不但会放过你,也许还会帮你。但你若不是他,那本公主只有立即下令,将你格杀。反正我绝不会容忍一个外人知道我的心事。”

尉迟鹰只觉头大如斗,无奈道:“公主说说看。”

宇文芳凝视着他,目光中含情脉脉,柔声道:“那个人就是我国最英俊,最勇敢,也是最能令女人动心的男人——‘大周第一勇士’尉迟鹰。告诉我,你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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