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华凌云低头一看,也不由皱起眉头,正是那卷天书,《黄绫宝卷》。华凌云弯下腰,把那书卷拾了起来,昨夜在石室中也没有在意细看,到回来后,自己也忘了这书,那柄九阳钩倒还在背上负着,却一直呜呜鸣个不停,虽然声音不大,不过一直凑在他的耳边响,任谁也难以忍受.
华凌云思量道:“这天书中所记过于繁复,一时半会怕也领悟不了,还是待回到药王谷慢慢参详的好。”想到此节,就将天书收好,又催了法宝向那苍龙水洞飞去。
说也怪,华凌云心念刚动,魔菁尚未出袖,九阳钩却跳出鞘来,弄得他哭笑不得,施法数次都是如此,华凌云也是无奈,只好一脚踏上吴钩仙剑。不过虽然说换了法器,这御物的效用却是天差地别了。九阳钩毕竟曾是仙家宝物,历经千锤百炼,比起那两枚未经炼化过的魔菁子,自然要好上数倍。
看着眼前海水水色渐由青变黄,华凌云心中一紧,这就是了。看了看四方方位,当下他驱动法诀,停驻半空,又从袖中取出魔菁,凛然诵道:
“隐地回八,幽阙伏牛,
三明出华,日月同辉……”
受了法诀驱使,半空中两枚魔菁立时豪光万丈,六道紫色光芒直入深海,海上一片赤紫,连太阳光也被挡住了。
“轰”的一声,浪高千尺,华凌云心中又惊又喜,知道是那苍龙发怒了,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只要引它出水,就成功了一半。
只是,那苍龙不知道是还未睡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在水下焦躁不安,却不现身。华凌云哼了一声,那两枚魔菁忽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如此一来,紫芒便如平添了数倍,又有水光交映,只搅得海上五彩纷呈,煞是好看。这法术又叫“缭神”,属水系法术,也是明华子自创的奇招,常用以迷惑对手,后来便传给了华凌云。其实就是驱此法术的华凌云,看着此景,也有些觉得眼花缭乱,站立不住。
这“缭神”诀刚一驱动,顿时水下暗波横流,隐浪滚滚,就是站在半空的华凌云也能感受得到水底传来的杀气。华凌云凝聚心神,只是牢牢盯住水面,照这情况来看,那苍龙马上就要现身了,他将九阳钩交于右手,那九阳钩已有数百年没有饮血,如今当此情景,剑鸣声更为凄厉。
只是,眼前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华凌云吃了一惊,这里还有人?他回头一看,不远处一位白衣的老者,正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位小友,恕老夫多言,敢问你为何要对这苍龙动手?”
华凌云心中也是泛奇,这里地远人稀,从哪儿跑来这么个老头子?看年纪,倒是不小了,难道又是哪个道门的首座?想到这里,华凌云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华凌云支支吾吾道,“我听说这苍龙血角可治我爷爷的内伤,所以就……”只是说话的时候,怎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那老者眼神四转,终于停到了那柄九阳钩上,神情也不由一变,他淡淡一笑,似乎竟没将这九阳钩放在心上,只说道:“你爷爷与逍遥子是什么关系?”
“逍遥子?”华凌云一愕,“我不认识这个人。”
白衣老者眉头一皱,这九阳钩是魔教圣物,向来由教主掌管,更凌驾于那号称魔教三宝的天雷琴,合欢香,绝命草之上,这少年显然是魔教中人,怎么说不认得逍遥子?更何况逍遥子何许人也?堂堂魔教教主,这少年显然也是修真之士,竟说不认识他?实在是可疑。或许,这少年口中的爷爷就是逍遥子?否则,他手中又怎会有魔教至宝九阳钩?
“不瞒小友说,老夫是这附近碧落山山主,道号赤霞。”他看了一眼华凌云,接下说道,“你也勿须担忧,老夫尚不会无耻到欺负你小辈,没来由叫人耻笑.”赤霞之名,说来可算惊天动地,神鬼皆惊,只是华凌云从未听说过,只是唯唯诺诺,听这老道说不会为难自己,然神情是大为轻松,他长舒了口气,道:“多谢道长。”
那白衣老者一愕,登即想到这少年年纪尚幼,多半没听国自己的名号,也不由失笑。他本以为自己将名号报出,那少年多半是要吓得不知所措,如今却是自己失算了。自上次魔道大战之后,他便一直与佛门高僧云晦大师在海外碧落山隐居,讲经论道,其乐融融。日前,赤霞真人入定修行,忽闻海上雷声振耳,掐指一算,知道是蓬莱仙山道友被困,便约了云晦使出乾坤五变大法,才将那一群道门修真救出火海,如今将他们安置在碧落山上。只是道门损失也是惨重之极了。
今早赤霞出门,想着打探蓬莱仙山的消息,以防那里还有伏兵。若是魔教撤了,就叫道门那干不争气的弟子回山早做准备,不想抬头见着这里云遮雾罩的,顺便就过来看看,却不知道会碰上这么个不认人的主。
赤霞也是好脾气,只点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华凌云。”
赤霞暗暗记住,笑道:“华小友,相会便是有缘,以后总有相见的机会,老夫还有急事,且失陪了。”他想起泛海苍龙便要现身,在此多留也是无意,这少年要独斗苍龙,自己也不必赶这趟浑水。虽说自己不惧苍龙,但若是留下帮他,却无异于给道门树敌。若是将他诛杀了,又悔了适才承诺,所以还是早走为妙,他心中最想的是斗个两败俱伤,那“逍遥子”不得血角,又重伤难愈,一命呜呼。岂不更好。想到此处,赤霞也不由笑出声来。
华凌云点头不语,他哪里想到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心里刚刚拐了七八个弯,还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见赤霞大笑着踏剑远去,华凌云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然而,正是这时,天地间忽然变色,云聚如山,浪高如墙,一阵龙吟……华凌云哎呀一声惊叫,堪堪躲过了背后苍龙一击水柱,他再不敢大意,回身一剑,飘开数丈,而此时,他手中的九阳钩忽然绽现出万千道金色神光。
终于又面对这个庞然大物了,华凌云抬头看着这身长数丈,足有山高的神兽,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苍龙与自己想像中的也差不了多少,两只血红的大角极为醒目,然高大如此,也不容易对付。不过还好,华凌云心想,只要引他进木阵,一切就好办了。
那苍龙似乎被惹急了,毕竟,这不是第一次被他打扰。这个少年到底想怎么样,接二连三地过来打搅自己休息?然而,本能的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只见龙尾朝天一指,刹那间,碧水冲天,风云四起。按五行方位讲,这苍龙在东当主木,然而如今照这情形看,应说它主水才对,且能够象它这般施法御水的,普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华凌云凝神屏气,将金钩紧握手中,眼看着面前的巨龙,却是凛然不避。他一声长啸,催动法宝九阳神钩,就从正面直冲上去,看来竟有一种“虽百死而不悔”的气势,任是那苍龙有翻江倒海之能,也不禁为之动容。只可惜这泛海苍龙驻守此地数千年,并非泛泛之辈,它身体一蜷,就作蟠龙防守之态,两只前爪横卧身前,向那九阳钩迎了过去。
铿锵十数声,龙爪与九阳神钩已过了十数招,华凌云挟着九阳神钩,化做一团金光在苍龙身畔飞舞不定,然那泛海苍龙也是攻守有度,临危不乱,一时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华凌云先前也和苍龙交过数次手,却始终胜不过它,如今又是重蹈覆辙,看来要将这苍龙引到木阵中去,也还不是件容易的事。九阳神钩金光绽放,然华凌云只在苍龙四周来回打转,竟不能近苍龙身半步。而那苍龙却不时驱动御水大法,激起千层浪,打得华凌云身上隐隐作痛,而身上的衣物也因此湿了大半,粘在身上,极是难受。正是这时,忽听头顶一声鹤鸣,他抬头一看,一只白鹤正从头顶飞过,华凌云一惊,然立时醒悟过来,那是白鸿羽已经安排妥当,要他引那苍龙入阵,当下再顾不得其他,手一扬,两枚魔菁忽的射出,却不巧打中了那苍龙颌下的三寸逆鳞,这一击哪里了得,所谓“触逆鳞则死”,那苍龙狂性大发,再不如先前那般“温顺”。华凌云未及反应过来,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被那苍龙一击扫入了海中,吃了数口海水。他本就不通水性,此刻只是本能地在水中挣扎,却不知道落水之人,应当平心静气,屏息凝神,他这般折腾,不过是急寻死路。只是一来,他生性怕水,二来,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他阅历尚浅,一旦落水就惊慌失措,哪里还想到那么多,终于急气攻心,一下子呛了口水,昏死过去,不过他身上那两枚魔菁似乎通灵,木可浮水,勉强携住他,不让他沉下水去。
梦一般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却是朦胧中,华凌云记起了那黄绫宝卷上之论水三章:
五行者: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五行相生而从水始,万物之生遂从水来,是以道,也当求于水德。……
五行之变,缘何始之于水,盖水之性柔,柔则可久也。而水又润下,下而能达。既久,则万物生,既下,则无所不至。水既久且下,便可不腐,既不腐,遂可长生。今人不知水之性,任意胡为,堵塞无章,疏导无方,有违水之性,焉能不为水所害?……
……气者,充盈于天地,亦如舜时之水。人身恰似九州,经为水之渠,络是水之道,引水入渠道,百川则有序,引气入经络,则人可通达于天地,从此为真人,为至人哉。……
……水之道,可谓顺也!又可谓有序也!修道,亦当如是。
茫然中,华凌云只觉得体内原本分散各处的真气,开始慢慢地汇拢,开始是一滴滴的,而后就如山涧小溪,如小河,终于,汇聚在一处,在全身漫漫流淌,而且不断地壮大,最终,如黄河之水,奔腾不息,在全身,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而这时,若细心观察,就可发现,他身体周围的海水,也开始变得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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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华凌云落水,白鸿羽惊忙现身,而他却不知道,此时,华凌云体内正经历着巨大的变化。而那苍龙见白鸿羽现身,便抛下了水中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华凌云,飞出水面来,直向白鸿羽袭去。逆鳞既触,必杀!
白鸿羽扬眉一喝,玄笛飞指,化出千万道冰锥,向那苍龙打去,却不想那苍龙皮厚鳞坚,一时伤不了它。倒有不少冰锥被它反击回来,只弄得白鸿羽左避右闪,狼狈不堪。而华凌云那边,也不知道怎样,白鸿羽只能看到华凌云在水中一上一下地漂移,偏偏自己被这苍龙纠缠不清,一时也无法去救。白鸿羽想到这里,手中飞笛攻势自然更为凌厉,
“细斟北斗,万象宾客,
天罡寒冰,风云变色。”
不愧为昆仑绝技,天罡寒冰诀一经驱动,果然让苍龙滞了一滞,海面之上已冻了一大片,巨大的冰块将苍龙困在其中,乘着这一刻,白鸿羽已闪到华凌云身旁,想将他从水中提出来,却不想他刚碰到华凌云的身体,一股排斥的力量已排山倒海似地向经脉中涌来,白鸿羽慌忙撤了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风和云在那一刻,都已经发了疯,白鸿羽只觉得那股力量大得惊人,气流仿佛是锋利的钢刀,将他的衣服一寸寸地撕裂,他惊叫一声:“凌云。”身子却在不由自主地倒退,他努力地伸手去够,却是始终够不到,一阵疾风过后,终于,他的身体象一只断线的风筝,随风飘向远处,最终砰的一声落到了禁锢苍龙的巨大冰川上。
那一刻,白鸿羽觉得全身都已经散了架,他大叫了一声,终于眼前一阵发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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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吼如虎,漫天的乌云如群魔在天空中乱舞,握着一只朱红的血角,华凌云担心地看了看在石穴躺着的白鸿羽,愧疚的神情就象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犹豫了片刻,他悄悄地走进洞,豆大的灯光不住的闪烁,照在白鸿羽苍白的脸上,光和影的作用,显得他的脸色更为吓人,月瑶正小心地将疗伤药敷在白鸿羽的身上,她侧着身子,只能看见她一半的脸。
“啪,啪”,眼泪滴在药碗中,在这静静的夜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凄婉。华凌云低声安慰道:“月瑶,白大哥一定没事的,你别担心了。”
“是,是,白大哥一定会没事的,他身上带了好多疗伤的灵丹呢。”她似乎是在回答面前少年的安慰,却更象是在安慰自己。
白大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我求求你了!
华凌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月瑶憔悴的神色,虽说是一样的痛心,只偏偏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那双眼密部的血丝说明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休息了。
本来,他早该回药王山,只是白鸿羽的伤势是如此严重,他又怎么能放心得下,更何况白大哥是为自己受的伤,于情于理在此时离开怎么也说不过去。
只是,师父那边?华凌云叹了口气,“月瑶,要是天气好转了,我们就先一起回中原吧!在这里拖着也不是办法。”
月瑶木木地点了点头,只听见她嘴里正喃喃念道:“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