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突然停顿。
因为当他的注意力从棺材上移开,再看向牛车时,老头竟然不见了。
放眼望去,只见牛车上空荡荡的,老头就象是平空消失了一般。
落梅风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难道今夜撞鬼了?”
等他回头看见棺盖上的那盆小白花,心中更惊。
不知何时,那株小白花竟然无声无息地枯萎了,叶子卷缩在一起,恹恹地搭拉垂下,就仿佛是突然被人抽干了水份。
落梅风心内的这份惊异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那盆花刚才还是好好的,为何转瞬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定了定神之后,慢慢走将过去。
小白花并没有人为碰触过的痕迹,只是在离花盆不远的地方,棺盖上颇为醒目地多出了个黯褐色的掌印。
这是武功,还是邪术?
落梅风难以置信地瞧着,整个人完全怔住。
隔了半晌,他方长长嘘了口气,清醒过来,然后移开目光,瞧向那具棺材。
月光下,棺材安静地摆放在那里,微微闪动着暗红色的光泽,瞧上去森森的,说不出的诡秘。
“管他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落梅风迟疑了一下,陡地心一横,双手稍许用力,掀开棺盖。
他立刻就看见了一个死人。
一个他永远亦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看见的人。
那人富富态态的一张圆脸,留着两撇小胡子,白皙的面上仿佛永远都堆着虚伪世故的笑容。
此刻那人仍在笑,却笑得异常诡异。
一道剑痕,从他额头正中划过。皮开肉绽的伤口,殷红刺目的鲜血,再衬着这副诡异的笑容,瞧上去说不出的阴森与恐怖。
这人赫然正是奢公子。
落梅风惊疑不定地瞧着,一霎间血液似乎都已经凝固。
那老头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无缘无故地送具死尸来?
他目光不由转到奢公子右手执着的那块白布上。
白布上只有四个用鲜血写就的大字:
“就此结案!”
下面没有落款,只画着一个图案。
图案是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右爪持剑,左爪抓着一个骷髅,顾盼间凌然生威,充满了一种睨视天下的傲气。
夜风吹过,树枝波浪般起伏,白布条也在随风飘舞。
落梅风怔怔看着。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委实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他现在并不想知道。
他只清楚,要他就此结案,那是万万不行。
就算他愿意就此罢手,他的顶头上司,洛阳巡抚衙门的总捕头,铁面神捕言无情亦绝不会答应。
言无情的公正无私,精细严明,比其本人仗以成名的武功“雷声千嶂落”还要出名。
在他的治理下,洛阳方圆三百里内,别说人命案件,就是打架斗殴,亦收敛了许多。现在赌场里发生了六十七条人命的血案,却想要这位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名捕就此罢手,这岂非是杞人说梦,痴心妄想?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荒唐的要求,那人却居然堂而皇之地提了出来,这又是何道理?
落梅风实在是想不通。
这时他忽然忆起,今天上午在凌烟楼针眼被害时,那个名叫飞鹰的汉子,也曾劝他罢手结案。
难道这两件事中间尚有什么联系不成?
一阵夜风吹过,打断了他的思路。这时他才发现,他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真可谓是笨得象只猪。
他也真的觉得他象头猪。
因为这时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赌场,四下无人,白花花的银子撒得遍地皆是,他不趁机抓上两把,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
夜色渐沉。
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慢慢将月亮遮住。
四周骤然黯了下来。
起风了。
风刮过树林,枝条张牙舞爪卷曲着,地面的倒影也随之一阵奇形怪状地来回扭曲。
落梅风看着棺材内奢公子煞白青灰的面容,嘴角禁不住泛起一抹苦涩。
今晚本来是想从此人身上发点财的,想不到却卷入了这档子麻烦。
这种串通外人设局诈赌的事情自然不能传入言地无情耳中,否则以此人的铁面无私,断不肯轻易放过自己。
他望着那具棺材,心内泛起一丝担忧:“明天,见着总捕头言无情后,应该如何交代呢?”
(《落梅惊风》-第二集-杀猪行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