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情孽(5)
作者:谢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18

青山刚刚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刚刚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不是梦魇,也不是流光仙子的鬼魂前来和他道别,面前俏生生站着的正是他的阿霞,是活生生的阿霞!可流光仙子的最后一句话又一下子让他如堕冰窟,瞬间的狂喜顿时变成冰寒彻骨的悲怆,满怀的希望转眼幻变为触指即破的泡影。青山感觉当胸那说不出的烦闷再也压制不住,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暄哥——”

“师父——”

刘观见到流光仙子上前搀住青山,连忙收了脚步,一把拉过已经吓得呜呜直哭的刘婵和钱嘉明退在一边。

“阿霞,你是在逗我,是不是?是不是?”青山全然不顾还在一口接着一口往外喷涌的鲜血,双手捧着流光仙子的脸庞,灼热的眼神直直看进她的双眸,只盼着她吐出一个“是”字来。

流光仙子不禁泫然欲泣,掏出一方雪白罗帕,温柔地拭去青山嘴角的血痕,又变戏法似的捻出一粒丸药喂入他的口中。流光仙子幽幽叹道:“暄哥呀,时至今日我也想穿啦,我们也怨不得旁人。若你不是那般执着,若我不是那般任性,你我又怎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这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们也算是咎由自取。还好上苍眷顾,我多则还有年余性命……暄哥,刚才我远远望着你的时候,突然很想和你回到长白山去隐居。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让我走在前面的,让我死在你怀里的……好想看看四月里繁花似锦的长白山啊……”她的目光越过青山的肩头,向往地望着殿门外的无尽夜空,那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的满足,仿佛闻到了幽幽的花香,听到了呖呖的鸟鸣。

“一年?一年……一年!阿霞,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想法子……我们去求求你师父,阿霞,你是不是还缺几副灵药,我可以问小皇帝去要啊,大内没有的话,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地去找,我一定可以找到的,一定可以!……”青山的眼神熠熠发光,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的影子。

流光仙子摇摇头,掩面不语。

“唉,”程萱轻声对青山解释道,“不说祖师婆婆两年前已经亡故,师父的医术也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真人,每一个和毒药整天厮混的人有谁不是积下了一身的毒素,师父是因为为了配制毒伞的解药,多次以身试毒,终于打破了体内多种毒素的平衡,一并发作了开来,若不是师父医术高超,拼命地压制着拖延时间想和你见上一面,恐怕早已经……就是……就是……大罗金仙……也没有法子啦……”程萱终于抛开了矜持,扑进了刘观怀里低声抽噎了起来。

“没法子了?难道真的没法子了?”青山万分苦恼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木簪掉落了下来,发髻散了,“阿霞,只有一年时间这怎么够啊……不,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刘暄!”说着,青山拉着流光仙子的手举步就要往外走。

谢砚秋急追一步,“真人,各世家的子弟马上都要到华山了……”

青山茫然地看看他,“我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那公子的内伤……”

“观儿,明日早些上山来,我等你——”

“好好对待萱儿,刘观,千万不要再步我们的后尘——”

话语声中,青山大袖一挥,已经携手和流光仙子足不点地地奔出老远,一溜烟的不见了踪迹。

目送着二人离去,刘观几人都有些神情恍惚,为他们唏嘘不已。

想着这蘑菇的剧毒如此可怖,刘观不免又担心起了宝儿和燕芸娘,他轻轻拍拍伏在胸前的程萱,“萱儿,你宝姐姐她们体内的毒素是否祛除干净了?会不会留下些祸患?”

程萱听到她师父的留言早就羞得双颊滚烫,又如何敢面对刘观,只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娇躯,轻轻“嗯”了一声。

“公子请放心,宝姑娘和芸妹都无妨了。只是眼下还有点虚弱,好好歇息一晚,慢慢就能恢复。今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公子还是和程姑娘,小姐多少用点晚饭,早点歇息吧。”

“唐兄,你看流光仙子是否真的就无药可医了?”

唐真皱眉喟叹道:“唉,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或许就是我道中人的宿命吧。程姑娘说的不错,唐门早就用毒伞配制出了‘天绝’,可即使是寒家上下都对这种毒物深为忌惮,就是因为它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坏我们体内各种毒素的平衡。若是中了别的毒,我们或多或少的都能想些办法,可要是误食了毒伞,真是大罗金仙都要束手无策了……”

“照唐兄如此说来,那你应该一眼就认出这毒蘑菇啊,为何……”

唐真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种蘑菇的生养和当地的气候,湿度以及土壤环境息息相关,因此在华山若是有心人想要种植毒伞,那基本上是逆天而行,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和毒伞外形类似的蘑菇起码有三五种之多,在南方的山区,每年误食到毒伞莫名其妙地暴病而亡之人也为数不少,即使有人在初期腹痛呕吐之时寻医觅药,但世上那些照本宣科,墨守陈规的庸医哪懂得这些?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根本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

乘着刘观和唐真闲聊之际,程萱从他怀里轻轻挣脱了出来,从偏殿的角落里找了一些唐真撕扯下来的布幔,草草将三女吐出的秽物擦去,招呼着众人吃饭。可殿中那股恶臭就像是黏附在地上了似的,挥之不去,再加上青山和流光仙子之惨事历历在目,正处韶华之龄的众人对男女情爱之事最是敏感,自然人人心情郁闷,谁都难提食欲,宝儿,程萱和燕芸娘更是频频转身拭泪,一餐饭吃得沉闷无比。

草草用过饭后,谢砚秋和唐真坚持要守夜,最后,几人商议之下,将里边的床铺让给几位女子,其余人都是打坐,等着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