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人眼中的绝顶高手应该具备怎样的风采?首先当说身材,最低的标准必须是颀长挺拔,健壮也是必须的,否则如何彰显高手的气势,但是绝对不能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莽夫形象;其次服饰也很重要,一般来说绝顶高手鲜有女子,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所以他应该穿黑色衣衫,当然反其道而行之未尝不可,但是选择其他颜色的服饰则纯属不智,另外全身上下要保持干净利落,不能有太多不必要的装饰;说起容貌,面相丑陋当然不被允许,但另一方面若是同史上盛传的美男子潘安宋玉相比都不遑多让的话,那也太过了,因此坊间说书人形容江湖游侠大抵都是用上了“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面如冠玉”之类的赞辞,至少也要说上一句“面目清矍”撑撑场面;另有一条也是绝顶高手必须具备的,就是拥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和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最后就是随身佩戴的武器了,剑被江湖人奉为百兵至尊,那么手执一把神兵利器也自在情理之中,或是古朴,或是华丽,绝非泛泛。
如同状元郎在那些闺中女子的心目有一个固定的形象一样,宝儿当然也不会免俗,也难逃这种思维定势,在她的心目中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也理应有着如此的风采。
在洛宁的赵记老店,当听到李傲天形容青山身高不过五尺之时,宝儿已经有些失望,不过她转念一想,刘观的几个叔伯,包括他爹爹哪一个不是相貌堂堂,刘晁的威严深沉,刘昆的粗犷豪迈,刘昱的温文儒雅,刘旦的英气夺人,既然青山和他们血脉相连,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青山曾经自称玉璇玑,敢以古玉自称的人,可见他对自己的自信和骄傲,自然又让宝儿对一睹江湖第一人的真人英姿更加期望。
青山是江湖第一人吗?当然是了!除了那些隐居山林,不见踪迹的世外高人,自从中州大侠亡故以后,青山俨然就是正道第一人。
可是当王谢唐钱燕这五人齐声高呼真人躬身施礼之时,宝儿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人吗?青风都要比他更像一点啊。难看吗?并不难看,只能说青山长得实在太普通了,就象世间的一粒尘埃,大海中的一滴水。
果然青山身高仅有五尺,不过和刘观齐肩,貌相平庸,身着藏青道袍,头发稀稀疏疏,将将挽就发髻,就连插在上面的那根木簪都显得有些许突兀。若要说与众不同,那要算青山的一对招风耳了,还有就是这把拄地的玄铁剑了,如果说它还能算得上是一把宝剑的话。在宝儿的眼中简直就是一根通火的铁条嘛,黑黝黝的剑体丝毫不见神奇之处,远远不及冷泉一出鞘即是满室生辉,寒气逼人,而且剑头、剑刃都没有开锋,削铁如泥自是谈不上了。要不是玄铁剑相继在李傲群和青山的手中名声大噪,若是有人说这根通火棍儿是一把神兵,谁会相信?
可是再看青山呢,宝儿慢慢看出他的高人一等来了。青风需要在全力行功之际才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淡泊宁静的意境,可青山呢,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在他的淡淡微笑之间,就如一阵拂面春风,那些不安,焦虑,烦躁,悲痛种种负面情绪慢慢远离远去,眼看着刘婵笑得更甜,眼看着刘观、程萱面露轻松,而不再是为了哄刘婵开心时的强作欢颜,宝儿知道,在旁人的眼中,自己肯定也和其他人没有两样。青山更不同于沈澄,也许是沈澄的功法比较霸道,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一杆笔挺的钢枪,凭着宝儿的那点薄弱功底,站在沈澄面前首先感觉到的是咄咄逼人的威势。是呀,这才叫做高山仰止啊。再巍峨的大山都不会逼迫着人透不过气来,仿佛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它就这般屹立在天地之间,任他风吹雨打,我自亘古不变,站在它面前只会让人油然升起崇敬之情,从而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你是我三哥的师父,那你能帮我们把娘亲救出来吗?”刘婵跑过去,摇着青山的手侧着脑袋问道。
“婵儿,我刚才在外面听说你很喜欢听故事,那沉香救母的故事你听过吗?”青山疼爱地摸着她的脑袋说道。
“当然知道啦,沉香不是劈开华山把他的娘亲救出来吗?小沉香好了不起!我还打算让三哥带着我去看看沉香劈山的地方呢。”
“呵呵,你三哥从小就苦练武艺,他的武功很不错的。小婵儿哪,可以像沉香一样,和三哥一起亲自把你娘亲给救出来!婵儿你说,这样你娘亲是不是会更高兴啊?”
“嗯。”刘婵兴奋地点点头。
“老滑头!”程萱冷哼道。
青山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了她一眼,但是谢砚秋五人却是面色大变,齐齐朝程萱瞪去,只是眼见程萱和刘观关系暧昧,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萱儿,不得无礼!”
程萱丝毫不买帐,自顾自玩着她的绿玉洞箫,“哼哼,你刘观凭什么教训我!”
刘观无奈之下,只好转身朝青山尴尬地笑着施礼,“观儿见过真人……”
“傻孩子,你来华山干什么的?不是要拜我为师么?怎么还叫我真人?”青山哑然失笑。
刘观赶紧上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
“好啦,起来说话。”青山泰然受礼,眼看着刘观叩到第九个头的时候双手虚扶,真力到处,刘观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我这一生只收两个弟子,观儿你就是我的大弟子,江陵李家的李红枫则是你的小师弟。今后你要多照应着些。”
“是。”刘观躬身答道,“师父,徒儿在路上已经见过李前辈和小师弟了,只是当时徒儿易容在身,没有和他们相互厮认。听李前辈讲起师父当年的壮举,徒儿想问问师父,您是不是十七叔?”
青山哈哈大笑,“我是你的十七叔,山上还有好些你的长辈呢。不过说起辈分,观儿我可要说说你,你和宝丫头对青风可真是没上没下的!你可知道,虽说青风已经是直系十房以外的旁支了,可论起辈分,就算是我都要称他一声五爷爷,你说,你应该叫他什么?”
“啊?”刘观登时惊讶地合不拢嘴了,回头看看宝儿,王子鸣和燕芸娘那神情也和自己差不到哪里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观儿你知道南方有一种榕树么?榕树高大雄伟,它的枝干若是下垂至地,就会落地生根,这地上部分哪就又成了树干,又会抽枝生发,凭着这种独特的能力,一株榕树就可以自繁成林。我曾见过一株榕树,它的树冠遮天避日,盖地几有十多亩之广。树上生树,树上长树,这般连体生长,就出现了多代同堂,难断树龄的奇特景观。今日的刘家不就是一株大榕树么。”说到后来,青山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郁郁之色。
“好了,不说这些了。观儿,包括纵火烧漕粮在内的诸般事端我都清楚了,你倒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啊?”
“师父你先看看这个,这是四叔传出来的消息,小妹吃尽了苦头才带到华山来的。”刘观将那张牛皮纸递给了青山,“不知师父可认得上面的那两个古怪字体?”
青山匆匆一览,登时脸沉似水,“哎,四哥……观儿,你四叔学识渊博,刘家无人能及,这两个字我不认得。他如此做法也是为了维护家族的一片拳拳之心啊。你还是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嗯。”刘观正容道,“先前徒儿听谢兄,钱兄,唐兄一起分析纵火烧粮案,听了他们的真知灼见,徒儿受益匪浅。即使是现在徒儿还是觉得让纵火烧粮早日水落石出是关键,破了此案则朝局稳了,朝局一稳,剩下的都是刘家内部的事情,相信在师父,爹爹,诸位长辈的主持之下,必定能够消弭祸端于襁褓之中。眼下我想拜托谢兄和王兄走一趟济宁,看看能否找出一些线索,拜托唐兄和宝儿一起回东关,试试联络小云,看看家里的情况如何。徒儿呢,想带着这张纸即刻进京,先弄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然后具体请爹爹定夺。眼看他们用的都是江湖手段,爹爹身边没人不行。师父您看这样可成么?”
青山点头笑道:“观儿,你很好。你不仅有大局观,而且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又有自己的主张,难得的是不争强好胜。我们没有看错人,刘家后继有人啊。这武训堂该当由你来当家了。”说着,青山从自己的中指取下一枚棕色水纹天珠戒指,“这是武训堂堂主的信物,来,为师给你戴上。”
“且慢!”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程萱大声道,“你都没有告诉刘观这武训堂到底是做什么的,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就这样把包袱扔给他了?”
注:今天突然想起古代的度量衡和如今的大不一样,就顺便查了点资料,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三国演义》中的关云长书中形容身高九尺,换算成如今尺度就是1.85米,天哪,那我岂不是把青山写成了只有1米身高的侏儒了!想了想还是不作修改了,毕竟这只是小说,还是用大家都熟悉的度量衡为好。